“为什么?”陈光明下意识地问出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个问句,向晚意却明白他的意思——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和沈明非没有交情,自然也谈不上对有多少怜悯。为何现在又要提出来照顾他?
向晚意沉默了会儿,才苦笑了一声,声音涩地道:“我的事陈队长想必在调查中有所耳闻了,我只是不愿意看着另一个像我的人从此不振下去。”
没有长篇大论的解释,只是最朴实的陈述心理,陈光明之前有意无意地对向晚意曾经在沈家生活的试探,都在这一刻变得有点好笑,向晚意轻飘飘地就自己说了出来。陈光明目光变幻,向晚意也不在开口,静静地等着陈光明的答复。
良久,陈光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范主任,我是陈光明,沈明非的家人希望可以把他接回家自己照顾,这可以吗?”
不知道范主任在电话那段说了什么,陈光明最后只说两个字“好的”便挂断了电话。他对向晚意说道:“你可以把沈明非带回家,但是范主任建议要安排专人看护他,他现在只是暂时看起来稳定,在渐渐恢复记忆的过程中,他的情绪会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任何问题要第一时间给她说”,他顿了下,补充道:“更要告诉警方。”
向晚意点头,像是跟陈光明做保证似的说:“陈队长放心,我会照顾好沈明非,一旦他想起任何与案件有关的记忆,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陈光明对于他的承诺未置可否,他对曾彤道:“麻烦曾医生帮忙处理下。李侠,你跟着去帮帮忙。”
“好!”李侠答应的飞快,弄得陈光明脸上一阵烦躁。
陈光明和向晚意往楼外走,向晚意站在楼外抬头重打量着这栋灰色小楼,突然就为这栋小楼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她觉得这栋楼像一口巨大的棺材,把所有人的七情六欲都剥夺,只留下干瘪的一具具躯体。
一阵寒风猛地卷起地上的落叶扑面而来,打断了眼前的幻像,他突然开口问:“陈队长,我可以为沈家办葬礼了吗?”
第25章拐人
陈光明有点讶异地看向向晚意,眼里划过一丝探究,向晚意坦然地回看着他,眼里蕴含的则是所有人无法想象的东西。陈光明眯了眯眼睛,最后缓缓道:“刑事案件死者的遗体要在公安机关完成办理程序后,才能由家属领回去处理。不过,葬礼也可以先办。”
向晚意听懂了陈光明的言外之意,他礼貌地点头:“谢谢陈队长,遗体早晚就是一捧灰土,我会给他们先把葬礼办了。”
陈光明直接问他:“向先生是以德报怨?”
向晚意浅浅一笑,口吻里却有着几分凄凉之意:“陈队长把我看的太伟大了,人死如灯灭,和沈家人相比,我毕竟还能好好活着,对吧。”
陈光明笑了笑,并未给予任何的评价。
四十分钟后,曾彤和李侠带着沈明非从灰楼里走了出来,向晚意在几份文件签字后,从曾彤的手中接过了沈明非,他已经换下了病号服,身上穿的是另一个男同事的衣服,颜色有点花哨,靓丽的颜色越衬托他脸色的苍白。向晚意向几人告别后,就让沈明非拉着他的衣袖,慢慢带着他往外面走。直到上了车,沈明非感受到这一阵不同寻常的颠簸,他的脸色才终于变了变。直到此刻,沈明非眼底的那些死板的色彩才慢慢消散,他坐在后驾驶的位置上,立刻看向了驾驶位置的男人,从他的方向只能看见向晚意的侧脸,他还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样子,只是在沈明非看过来的时候,他会立刻将目光通过后视镜递给沈明非,他目光深处明显幽了幽,他看着他:“你没失忆,对吧?”
沈明非的肩膀瞬间往上提了提,眼睛立刻从向晚意的身上挪开,他沉默了会儿,最后脸上又恢复成那副傻愣的模样。向晚意轻轻哼笑一声,嘴角勾起的那抹笑,竟让他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潇洒,他好似看穿了沈明非,无所谓地说道:“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我都请专人看护你,直到案件侦破。”
沈明非垂下了头,他的眸色比夜色还深,双臂在不知不觉间交叠在一起,两只手用力捏着,可他的面上依旧毫无波澜。车窗外开始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沿途商店的叫卖声,这说明他们已经离开医院汇入城市车流之中了,沈明非心里动了动,他仿佛经历了重生,低头看着自己如柴般的手,继续沉默着。
向晚意透过后视镜观察着沈明非,似乎离医院越远,他身上的盔甲就卸的越干净,他此刻,已经看起来就是一个不过有点寡言少语的大学生。
而另一边的周启贵和周民两个人一大早就开车去了县公安局档案室。沈涛毕竟算是寺前镇的人,出警也应该是寺前镇的警察,打听了一圈,才从一个退休的老警察口中得知在九几年的时候,确实去惠民村解救过一个被拐妇女,但具体细节他已经不记得了,当案卷肯定存在,不过就是全部移交到县公安局档案室了。两人在签了一大堆条子后终于得以顺利地进入了档案室里,三四十排铁架子像是一堵堵墙伫立在眼前,带着点莫名的压迫感,这个个牛皮纸档案盒装的都是一个个沉重的真相。
两人按照规定戴上了手套免得污染案卷,周启贵和周民一人负责1994年,一人负责1995年,两人望着面前差不多两面墙的档案觉得头都要大了。周启贵深深吸了口气才道:“废话少说,争取一个半天搞定。”周民认命般的点点头,两人便在满是浮尘的档案室里筛选着当年的那一件拐卖解救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