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他把手中的法器彩扇往地上一扔,张开双臂道:“恳请仙子赏我一掌。”
画念霜有些无语,把玉笔插回了发髻里。
“仙子!”男子见画念霜不为所动,反往前走了一步,言辞恳切,“千万不要怜香惜玉啊,你现在放过我,待我回去,可是要被折磨死的!”
见他还要往前走,画念霜忍无可忍地飞起一脚,将人踹进了石壁里,而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幕里。
“小百合,她走了吗?”从崖壁旁边探出一颗圆圆的脑袋。
白河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虚弱地央求道:“李兄,你别看笑话了,快来……快来将我抠出去。”
李奎从崖壁上跳了下来,先捡起那把彩扇,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人从深陷的石壁里拉了出来。
“这娘们儿下手也忒狠了。”李奎看了看山壁上的人形大坑,后怕地摇了摇头,“得亏是老白你抗造啊,要是娇花似的为兄顶上去,怕不是要一命呜呼了。”
“去你的。”白河把自己的扇子插回腰间,扶着石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感觉自己嘴里都是血腥味,他却捂着胸腔笑了两声,“我有了这身伤,可算好交差了。李兄你自求多福吧!”
李奎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自己腰间挂着的银铃,干脆往地上一坐,颇有些自暴自弃:“管他娘的,反正老子早就不想活了。”
白河知道他说的是抱怨的意气话,也不多劝,只问道:“铃主要的到底是哪幅画啊?天天让咱几个搜集画念霜的踪迹,却也不说要的是什么,这叫人怎么做事?”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李奎正有满腹牢骚,当即冷嗤一声,“她什么时候有过好话,天天只会让人猜测她的心思、讨好她,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围着她转!”
“不过……”他故作玄虚地停顿了一下。
白河抖开彩扇,勉强扇了两下,一下子被这个转折词吊起了好奇心,忙问道:“不过?”
“我听说,”李奎四下张望了一眼,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凑到白河身边,小声说道,“她想要的那幅画……”
“藏着她的过往。”
碧潭来客
◎“有我就够了。”◎
竹影摇曳,夜色深重。
晏深躺在竹床上,一只胳膊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则捏着那枚银制的平安锁。
他想起了那场让他得以逃脱牢笼的冲天大火,以及打开密咒枷锁的那个少女。
他不记得她说了多少句“对不起”,只记得那日逃出生天后的惶恐不安。他害怕那只是一场梦,他害怕那个人在察觉到他逃走后会立刻将他捉回去,用蘸了符水的倒刺金鞭抽打他的伤口,逼他在斗兽场上做出生死挣扎……
他甚至没来得及接过这枚曾被搜走的平安锁,只顾着一路狂奔,将大火中的晏宅远远抛在脑后。
所以当他再次看到这枚平安锁的时候,头一个想法就是——晏家人追来了。
但是师父告诉他,这枚平安锁是有人费尽心思交还到他手中的。
这不是晏家的行事作风,若是他们得知他就藏在此地,估计早早就围了洞天,逼他自投罗网,或是从长线布局,再做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把东西交还给他。
他翻了个身,将平安锁挂回了脖子上。
外祖向来惜字如金,更不耐与他说他父母的事情,却破天荒地提过一句:“这是你母亲的遗物。”
他缓缓握住冰凉的银锁,却再没如年幼那般幻想过一个温暖的家。
院中一角被开辟成了一个小花圃,里面长着颜色各异的花。
晏深草草看了一眼,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
他们的院子里从来只有被师父见缝插针种下的菜,像这种需要精心照料的娇贵花草,她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个子高挑的少年从溪边走来,嘴里叼着一根黑色的发带,随手将头发扎了起来,然后拿起一把水壶开始给花浇水。
他垂眸看着院中的一丛丛鲜花,眼底却有些深不见底的阴霾,配着那张俊美得有些锋利的脸,让人无端觉出一股料峭寒意。
晏深倚在院墙上,就静静地看着另一个自己摆出一副要把花活活浇死的架势。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一身明艳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瞥了少年一眼,道:“阿深,还不快来给客人看茶。”
晏深的拳头一下子就握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跟在莲花仙身后走进来的白衣男子。
正是曾经站在玉英醉二楼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人。
少年放下水壶,勾起唇角冲人笑了笑,一面走来一面问道:“这位是?”
女子拉着白衣男子在桌前坐下,笑道:“自然是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位,诗书画精通的玉英醉公子啊。”
少年脸上的笑意淡了,看也没多看那人一眼,便开始斟茶。
祁岚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像个被女子生拉硬拽来的提线木偶,接过茶水时点头道了声谢,便再无他话。
“怎么?”女子按住了少年的手,盈盈一挑眉,“生气了?”
少年笑了一声,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只道:“怎么会呢,师父高兴就好。”
晏深站在一边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了祁岚一番,嘴唇微微抿起,感觉心里有一团乱糟糟的丝线紧紧缠了上来。
“是么?”女子面色稍有不霁,抽回自己的手,转头对祁岚说道,“你答应我的,走吧。”
祁岚放下茶盏,拿起自己随身带着的竹箱就跟着女子走了出去,看方向是往山巅的莲花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