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为止吧。”韩箬萱往后退了一步,对他行了个修士间的平礼,“愿你前程似锦,大道通天。”
不必再相见了。
有了前车之鉴,洛越不敢再出言提醒,心里却松了口气。
阔别十年,韩箬萱已褪去了往日的天真和稚嫩,若十年前她说分开只是一时赌气,此时她俯身行这一礼,便是彻头彻尾地放下了。
多年心结,解开也只在一瞬之间。
卷轴既定的杀妻证道乃至同归于尽的结局被彻底改写,周遭茂密的树林一点一点破碎,刺目的白光如一道闪电般将深林中的四人彻底笼罩。
“别挤别挤,上次分明是你先看的白郎复仇,这次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了!”
“血口喷鬼!你个子这么矮,老子坐你脖子上都看不清个影儿,上次是老子自个爬树上看的!”
洛越被身边这两道粗噶的声音吵得脑壳疼,一伸手就摸到了自己脸上扣着的面具。
她四下环顾了一77zl眼,发现周遭的人脸上都戴着一个面具,有的是鸡犬牛马等人间常见的动物,有的则是看不出形态的四不像,拥挤在一处,还颇有点群魔乱舞的意味。
“哎,新来的。”旁边一个矮个子女人伸出一只蓄着黑色长指甲的手,戳了戳她的胳膊,“在我们鬼戏节上,不管你是人是鬼,都得照着规矩戴面具,你若现在把面具取下来,保准被几只小鬼给拖进娘娘的大狱里去。”
“多谢指教。”洛越乖乖把解了一半的面具绑绳又系了回去,踮着脚往周围乌泱泱的人群里看,想要凭借身高和体型把晏深找出来,结果身旁这几个人个顶个的人高马大,把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几个人。
“白郎终于觅得神药了,好!”一旁的大汉被台上的鬼戏牵引着思绪,猛地鼓起了掌,把路过的洛越吓了一大跳。
她揉了揉脑袋,忽然感觉自己的左手尾指动了动。
牵情!
晏深果然也到了这个幻境中。
洛越展开左掌,看到一根虚虚的红线从她尾指上蜿蜒出去,穿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她顺着红线指引的方向往前走,艰难地在人群里挤开一条路,发髻和衣衫都乱了几分,偏偏在路过槐树时,不知是谁缺德地伸了条腿出来,一心盯着红线的洛越压根儿没注意,直接被绊了一下,重心不稳地往前倒去。
尾指勾了两下。
她落入了一个氤氲着雪后松林气味的怀里。
来人也戴着一个乌木面具,上面勾画着上古的神族白虎,露出的一双眼睛黑如点漆,像是一潭沉静的湖水。
洛越略微偏了偏脑袋,忽然伸手去扯了一下他的衣领,露出了他后颈上那枚清透洁白的莲花印。
他垂头贴上了她的脑袋,隔着厚厚两层木质面具,让她的脸彻底红了起来。
“这个幻境的中心便是这出烂大街的鬼戏吗?”洛越庆幸自己脸上扣着这面能遮掩一二的面具,不自在地扯开话题。
“嗯。”晏深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带着人往槐树后面退,声音透出几分带着冷感的喑哑,“衣带断了。”
“啊?”洛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外衫,发现腰侧的衣带不知何时断开了,又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把原本平滑的衣料弄得皱巴巴的,导致她现在颇为衣冠不整。
槐树后面没什么人,只有一盏夜灯孤零零地被放在树下。
晏深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洛越欣然接受了他的衣服,有些疲倦地靠在他身上,问道:“这出幻境,又该怎么解?”
从这一路上遭遇的种种,她猜测通天阁这次派了不少人进入云山,估计里面还有不少眼线,显然是存了将艳鬼境一网打尽的念头。
艳鬼和南湖阮家勾结多年,作威作福,就算有阮家帮她擦屁股,也迟早会招来通天阁的注视,她倒是不意外。
“等着便好。”晏深瞥了戏台一眼,忽然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洛越仰着头看他,失笑一声,挑了挑眉头:“嗯?”
晏深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脸上的面具,轻声问道:“可以吗?”
“什么?”洛越明知故问,“刚刚有只鬼告诉我,这面具不能摘,不然会被拖进大狱里。”
“他们看不到这里。”晏深右手食指轻轻一弹,地上的小夜灯便熄灭了,使二人彻底陷入了与戏场隔绝的黑暗中。
洛越自己取下面具,没等她再问什么,炽热的唇便贴了上来。
她感觉自己的防线在一点点失守,无论是拥抱,还是亲吻,只要纵容了他一次,就会在或被动或主动中承受无数次。
“师父。”时隔多年,他再如往日那般叫她,却是以一种耳鬓厮磨的姿态,将人抵在槐树上,滚烫的气息彼此交缠。
“我好想你。”
洛越气息紊乱地抱住他的脖子,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喘了几声,却说不出一句话。
分明已经做了这么多亲密的事,她却仍旧羞于开口承认自己的心意。
晏深咬上她柔软的侧颈,在那枚扎眼的黑痣旁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你……”洛越捏他的脸,失笑道,“你又不是狗。”
白虎隶属上古神族,怎么也喜欢用这种方式留下自己的印记。
晏深吻她的眉心和眼睑,声音很低,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委屈:“我怕你再不要我。”
洛越感觉心脏短暂停了一拍,不由自主想起了梦境中那个孤零零站在山巅的少年,伸手抚摸他的眉眼:“没有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