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子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便没有回话,静悄悄地退下去了。
唐焕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折子,心烦意乱地摔门出去了。
这宫里奴婢侍童都散逃了,冷清得很,偌大的奢华之地成了弃乱之窝,满地枯黄落叶无人清扫,珠帘被风吹得打起了结也无人理会,一派萧瑟看得人心凉。
不知不觉间,唐焕走到了他的羽毛宫站在门口,放眼望去,成片绚丽夺目的鸟羽铺挂着,奢侈得很,可他竟想把这里砸了,放把火烧了去。
这念头一出,他却挪不动脚步,只呆呆地站在这里杵了很久,视线流转在这些羽毛之间,眼神含带着留恋,似乎看见了某人的影子,于是他终究没有动这羽毛宫了。
唐焕走到羽毛台阶上坐了下来,第一件事竟是埋低了头抹眼泪,自己都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
神思飘远间,唐焕不自觉想到那满地散乱的折子,就回想起了唐切把他锁在宫里看账本的事情,那时明明一切都好,唐切却有了突如其来的转变,他甚至觉得唐切有神一样的预料了,也许是他想他想疯了吧。
想到这里,不知是哪个词触了唐焕的神经,他倏地想起来神仙水来,唐切说过,神仙水里什么都可以找得到,那么。。。。。。可以找到你吗?
唐焕的哭声一下子顿住了,他倏地起身飞奔出羽毛宫,一边抹着脸上的残泪,一边念叨着唐切一定在那里等他,起初他一点也不屑这种荒诞的哄骗小孩子的话,如今什么都没了却来寄希望于这天方夜谭,多么可笑啊。
见到那口井时,他的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果敢,直接跳下去,而是坐在井边,低头看着深不见底的幽黑,手缩了一下,那一瞬间他是有犹豫的,要是那话真的只是骗人的,他就葬在这里了,而且是毫无意义的死。
或许是因为这话是从唐切口中说出的,也或许是信无可信了,他就故作坚定不移地逼着自己下决心,一只手扶着井边,缓慢而颤抖地去够上面的井绳,艰难地把两条腿挪进井口里。
就在他即将要跳是那一刻,刑安隅找过来了。
唐焕惊得慌忙缩回手,又连忙伸回去攥紧了井绳,还以为刑安隅要来阻止他,结果刑安隅跑过来一个飞扑直接把他摁进井里:“诡渡差不多要进宫了,这里头是暗道,你别慌,是通向外边的,少主一切都给你安置妥当了。”
“。。。。。。暗道?”
唐焕一脸懵逼地被刑安隅护在怀里,下一刻失了重心的下坠感让唐焕一下子又恐慌起来了,赶忙抱紧了刑安隅差点尖叫出声,心怦怦乱跳似乎要撞出胸膛。
刑安隅腾出一只手,在他们快要落地的时候用糙厚的手掌用力按在了井壁上以减缓些下坠的度,即便是这样,唐焕还是觉得天旋地转,落地那一刹那差点摔出脑震荡,话都说不顺了:“水。。。。。。神水仙?嗯。。。。。。在哪?”
“什么?”
刑安隅也有点缓不过来,扶着井壁晃了下神,没听清唐焕说了什么。
唐焕意识到自己的话十分无厘头,忙慌捋直了舌头才纠正道:“神仙水。”
“什么神仙水?”
刑安隅依然听没明白。
井低很黑,没什么光线,唐焕摸着井壁蹲下身子,手不断地往下在地上摸索着,过了好一会,这小小的空间已经被摸遍了,除了一片干还是一片干,他茫然地抬头:“没有。。。。。。不对呀,这还不是最底下?”
刑安隅无情地出声:“已经是井底了。”
“他说。。。。。。”唐焕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歪了下脑袋,想了想,“要不我再找找。”
刑安隅懒得管他这么多了,伸手在井壁上摸索了一阵子,感觉到有一块松动的地方他果断摁了下去,下一刻井底倏地震了下,接着便是一阵重石摩擦声,井底左右两边豁然开了两个门,原本狭小的空间突然开阔了些。
唐焕正在地上摸索着,不知不觉摸到一个门里面去了,感觉手上湿湿的,他笑了:“真的有啊,会不会是彩色的,不过太黑了我看不见。”
“过来这边。”
刑安隅没理会他说什么,直接伸手把他拽进另一道门里,黑暗中刑安隅又按了一处机关,带着熟悉的声音井底又是一震,这道门便被厚重石头给堵上了,隔壁暗道突然涌现出潺潺的流水声。
“这里就是很普通的一口井,没有你说的神仙水。”
暗道里空间不大,有些低矮,刑安隅半弯着腰,一只手抓着唐焕的手臂,另一只手扶着石壁缓慢地挪动着。
唐焕失望地“哦”了一声,任由刑安隅牵着自己走,好一会才意识到不对劲:“这里是个暗道。。。。。。是你们事先做好的!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会生什么然后故意瞒着我!”
刑安隅随口一说:“没有,防患于未然而已。”
一直到出了暗道唐焕都没有再说话了,他不是小孩子,是真是假自己分辨得清楚。
大多时候唐焕出宫只是游走于繁华市井之中,这里山川秀美景色宜人,仍属于云棋境内唐焕却陌生得很,仿佛来到了另一个地域。
绕过了几个小岔道,眼前依旧杂草丛生荒无人烟,唐焕忍不住开口问道:“要躲哪去?不会一辈子不出来了吧。”
刑安隅随手指了指前面,挑拣了前半句话回答:“那堆乱码七糟的草后边就是座宅院了,位置不太显眼,一会翻过去你就看到了。”
唐焕知道他嘴巴铁钳也撬不开,知趣地闭了嘴,走过去拨开那堆杂草就看见了一座致简的宅院,院门古色古香的上好檀木没有任何雕刻花纹,里面布置简洁却有一应俱全的小奢华,看得出来布置得十分仓促。
唐焕一开始是怀揣着期待推开大门的,他潦草地转了一圈之后并没有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也没什么眼熟的,有怀念意义的物品,于是唐焕失落地回了房间,自己坐着呆,难得没有无理取闹。
在唐焕刚逃出的繁华市井中,大街上大肆议论着的是唐切的身世,尽管是祸害他们的诡渡放出的消息,他们还是争着想要在唐切身上踩一脚出气,已经不管真假了,却意外没有颠倒是非。
刚拿下云棋的诡渡还没有大动作,百姓该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唐切造就的繁荣得以短暂地维持,一时间百姓对诡渡的怨念,逐渐消停了下来,唐家的兴衰成了民间话本戏剧的常用剧情。
画阁内,花空翻看着这些民间情报,摇摇头笑了,然后默不作声继续将诡渡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