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在这一场照样拿了第一,到了第三场的经义时,他才有些拿不准了。尽管进场前,曾远之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用心答题。
因此季泽每做一道题,都要告诉自己,一定要惟“圣贤书”是尊,“圣贤书”说什么都是对的。
到最后,他终于不负所望拿了个第一。
第四场考的是策问,这种题季泽比较擅长,倒不用担心。
本场考试共有五道策问题,每一道都以“问”字来开头,然后给你一段材料,阅读后回答问题,或者写出自己的见解。
比方说第一题就是,问:“周天子之田方千里,号称万乘,万乘之马皆具,又有十二闲之马,而六卿三百六十官,必皆各有车马,车马岂不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其牧养之地又几何,而能容马若是之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马之法又如何?今天下广矣,常患无马,岂古之善养马而今不善乎?宜有说以对也。”[1]
季泽觉得这题虽然看似中规中矩,涉及到的也是很普通的朝廷缺乏良马的问题,但其实这其中包含了不少学问。因为考生要回答这道策问的话,不但需要对马政有切实见解,也要掌握一定的算术、几何与养马等的知识。
而季泽恰好比较擅长数学,且他如今看过的课外书多,对畜牧业也有几分了解,此题难不倒他。
,明慎时宪……折衷之理,愿闻嘉言。”[2]
季泽提笔,对:“夫民弊于末,心作乎争,德不可以独行也,辅之者其刑法乎……故谓不赦者良医之针石,赦者奔马之委辔,质斯言也,不其然乎!谨对。”[3]
五道策问题做完,季泽竟然出了不少汗,不是题难,而是回答这种问题需要时刻小心谨慎。
文章中千万不能出现本朝的讳字,特别是与皇帝名字同音的字一定不能往试卷上面写,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比如说写到“上帝”,“神明”时要抬几格,“皇帝”与“朝廷”也都要抬几格等等,这些都要注意。
季泽可不想考个试,连命也丢了,那他还不如回去种田。
没有任何意外,这一场他也顺利通过了。不过,可惜的是,林立学到了第四场便被淘汰了,不能参加最后一场的诗赋。
但他好像也没怎么伤心,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季泽最有信心的就是诗赋这一场,他平时闲来无事将与春夏秋冬,风雪雷雨,花草鸟兽有关的诗都作过好几首,还给曾远之点评之后修改过的。
倘若他运气好,也许能将“存货”拿出来用。
最后一场主要考一诗一赋,另外还有一道算术题。
诗赋讲究文辞华美,音韵和谐,诗歌要对仗工稳,赋要骈骊顿挫。
而本朝文人原本就十分看重诗赋,一首有灵气的诗若是能得考官看中,能为考生加分不少,像在唐朝,便是以诗赋取士。
季泽期待地看了看考题,却没想是让他以“泪水”为题作一首五言律诗,看到题目的他实在有些无语。
莫不是这考官最近心情不好,又不知如何表达,想让考生们陪他一起吟诗作对?
五言律诗[4]全篇共八句,每句五个字,有仄起、平起两种形式,需要注重对偶和平仄。而这些是从骈体文中借鉴过来的,骈体文又是由楚辞到汉赋而产生,因此,五律也可以说是五古和骈体文嫁接的产物了。
季泽想了想,决定作一首与父母养育之恩有关的律诗,通过这个主旨从侧面描写“泪水”。
既然顾县令不喜华而不实的文章,那么也定不会喜欢同样的诗赋。
选好作诗的方向后他先在稿纸上打了个草稿,然后修修改改,又加以润色了一番,再以他的标准看着满意了才停止继续修改。
县试四
季泽用一上午的时间做完一诗一赋,最后还剩下一道算术题。
他读了几年书也知道古代大多数的数学题都是鸡兔同笼,老鼠打洞,物不知数等问题,这些题在季泽眼中分明就是小学生都会的,他一点没将它们放在眼里。
同窗们做算术题或许需要一个时辰,而他只需要几分钟。
好歹自己曾经也是个学过高等数学的人,要是这还不会做,他可以回炉重造去了。
这道算术题是圆材埋壁题,问的是“今有圆材,埋在壁中,不知大小以锯锯之,深一寸,锯道长一尺,间径几何?”[1]
题目意思是现在有根圆柱状的木材,将它埋在墙壁里,但是不知道其宽度的大小,于是用锯子沿着横截面锯它,当量得深度为一寸的时候,锯开的宽度为一尺,问木材的直径是多少?
季泽一看,乐了,这可太简单了,这不是勾股定理嘛,勾三股四弦五,一分钟搞定。
但是他又怕没有过程,得不了分,还画了个几何图形,做了条辅助线,看起来简单清晰又明了,能让阅卷官一眼就看明白。
做完题季泽觉得这次县试如无意外的话应当是稳了的,前四场他拿的都是第一,这一场再怎么说也不会太差吧?
除非顾县令真的会小气到随便因为别人一句挑衅的话就看不惯他,让他落榜。
前四场发案仅仅是公布座位号,但是这最后一场考完,必定会将从第一场起就中取了的考生试卷,全数拆开弥封,最后用姓名发案。
申时才过,季泽走出考场,仰头看着一片碧蓝色的天空,然后呼出一口浊气。
终于考完了,他两辈子最有意义的一场考试方才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