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归问山带着人忙活了半天,挖挖找找,只寻到一些非常细碎的骨头,比如这手舟骨,月骨,豌豆骨,以及脚上的趾骨,零零碎碎,加起来也只十来颗,再多的,没有,大骨头更是一根都没有。
除了骨头,唯一有价值的线索,便是埋在土里的衣料,比之前挖出来的那一片更大,浅绿色,一看就是宫女在春夏穿的衣服。
这就奇怪了,要是人没有在这里被埋过,那这里不应该有这些细碎的骨头和衣服,要是人在这里被埋过,剩下的骨头呢总不会凭空消失吧
太子站在一边“叫人过来问问吧。”
姜玉成好奇“叫谁”
太子看了他一眼“宫中如今谁是外客”
“那自然是那位宁娘子”说着,姜玉成拍了下大腿,“不对,还有荆国公府的二爷檀盛啊几位表兄昨天叫了安恪侯公子进来问话,今日正该荆国公,我过来时那边好像正好传话,说是这边二爷到了等着,我去去就来”
小郡王风风火火的跑了,不一会儿,就将两个人带了过来。
见太子不说话,苏懋就代劳了“两位对此地可熟悉”
檀盛和那日见到的一样,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家的公子,站姿优雅,矜贵十足,又因身上气质,透着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君子气派,只是并不爱笑,显的有些高冷“不熟。”
“妾身也没来过这个地方”
宁娘子左右看了看,视线停在那块布上“这过这块布妾身倒是挺熟,该是江宁织的梭棉,不过是老工艺了,现在都没这么做了的。”
太子“你能认出这种布”
宁娘子微笑“妾身做这个行当嘛,难免对布匹有些研究。”
太子“你确定这是江宁梭棉”
宁娘子又低头,仔细认了认“妾身应该可以确定每种布质料不同,因为不同用途,梭织方式不同,走线密度不同,这个,应该就是梭棉。”
她仿佛没察觉到什么不对,苏懋却知道,太子不可能空穴来风,会这么问,一定有原由。
果然,太子下一句就是大招了“孤认不出梭棉,却知这一批给宫女做衣服的梭棉,乃是战乱过后,朝廷抚恤放恩,允江宁织来,不追究技艺品质,予他们赚钱的此布有且仅有一批,因用图并不怎么广泛,江宁闭造前后,并未在市井流传,只有宫中才能得见,宁娘子如何得知”
宁娘子笑了“妾身做此行当,什么书都要看一些,有些布并未亲眼瞧过,但只要知道它们的特性,见一眼就能认出来,就比如古墓中的织造手艺,妾身也未曾亲眼目睹过,但瞧一瞧,也能知道出自哪里,何时流行过。”
“市井之妇,不知天高地厚,”檀盛好像今天遇到了什么事,被叫过来有些不爽,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宁娘子该要最先学会的,当是谨言慎行,好好反省一下,什么是祸从口出。”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外男如此批评,宁娘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贵人面前,她不大敢计较,只暗自瞪了檀盛一眼。
太子没再说话。
苏懋便又开口“檀二爷此前可见过宁娘子”
檀盛微颌“曾在章皇贵妃寿席那日,偶然得见,听闻宁娘子擅绣,便想请她帮忙,给家中祖母做些新衣。”
苏懋视线滑过宁娘子“可我听闻,宁娘子擅长的是年轻女子间流行的花样。”
若不然,也不会被召请到宫中,为五公主准备衣裙。
他当然知道,宁娘子拒绝了檀盛,若是不拒绝呢,檀盛准备给祖母穿这样的花色
檀盛却并不局促“我祖母年轻时貌美,听老人讲,性子也活泼,最是喜欢鲜活漂亮的花色,现在年纪大了,不方便穿,但能不能穿和有没有,是两回事,便是放在柜子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赏一赏,当也是愉悦的。”
行,算你孝顺。
苏懋又问“七年前的春日,檀公子身在何处”
“七年前”檀盛回想了片刻,“当是在江南祖宅。我自幼身体不好,一直在外休养,便是偶尔回京,时间都非常短,真正常住京城,是三年前开始。”
苏懋“在此之前,你从未进过宫”
“偶尔回京时,也曾由长辈带着觐见过,但我不知,内侍说的哪一回”檀盛微微皱眉,似有些苦恼,“实不相瞒,过去太久,我其实也记得不大真切。”
苏懋看向宁娘子“宁娘子从未进过宫了”
宁娘子连连摇头“妾身哪有那么大造化,这是头一回。”
苏懋“你二人可对屠路,吕梅芝这两个名字有印象”
二人皆摇头,答并不知道这两个人。
苏懋又问了几个问题,有些与皇宫,本案有关,有些全然没关系,就像是日常对话,想到哪儿是哪似的。
姜玉成有点不太懂,这话问的怎么那么琐碎,能问出有用的东西么
苏懋也知道自己这么问会让别人摸不清头脑,甚至心浮气躁,但他感觉有些不对,没有证据支持,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只是基于他多年办案的习惯和经验,感觉这两个人稍稍有些不对劲。
两个人倒是配合,他问什么就答什么,没有不愉或指责,似乎非常有耐心,他也没有看出更多的东西,唯一观察到的就是,这二人从未曾对视过。
但正在古代,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一是男女大防,世俗规矩里,男女间本就该避嫌,再者这是在宫中,规矩比别处更加森严,二人身份地位有天壤之别,有任何僭越举止才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