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夫人瞅着她,半日说道,“你?你有这能耐么?”
梁春容微笑道,“母亲且瞧我的吧。”
穆桑榆坐在席上,一面与前来敬酒的夫人小姐周旋,一面似有若无的看着下面的情形。
旁人也都还可,梁老夫人的席面、安国公夫人的席面,尽被她收入眼中。
“娘娘,安国公夫人同郑家三姑娘离席往永春苑去了。奴婢瞧着,安阳侯世子过了半刻也离席了。”
穆桑榆饮着宫中自酿的三花酒,耳里听着宫女来报,淡淡一笑,轻声吩咐,“找两个灵巧可靠的小太监跟着,梁夫人那边也留神着。”
打了宫女,她夹了一块冷切蹄花入口,细细嚼了,软糯腻香,甚是满意。
今儿的菜色,可是她同白玉心一道仔细商议着,磕着银子数儿定下来的,并严令御膳房,可以不用山珍海味、贵价食材,却务必精心烹饪,绝不准搪塞敷衍。
可惜白玉心昨儿夜里着了风寒,今儿一早就头重脚轻,再下不来床,这会儿还在屋里歇息。
记挂着这个姐妹,穆桑榆交代阿莫,取了一方攒心食盒到膳房选了几样菜肴装了,与白玉心送去,又特特叮嘱,哪里不舒服定要及时说出来,不要有什么顾忌。
黎谨修坐于主席,全然无心宴饮,目光不住的在穆桑榆身上流连忘返。她平素便极好饮酒,今儿宴席上用的又是三花酒,极合女子的口味,难免就多吃了几杯。
只见那张俏脸如抹了胭脂一般的红晕满鳃,那绯红甚而直漫到了那白腻的胸前,眉饧眼涩,眸光如醉,好一副媚人春色。
两人已有日子不见了,就是往日在宫里时,嫣儿也好久不让他碰了。
她送了他亲手做的香囊,已不生气了,那总该……可以了吧?
心中如此想着,黎谨修只觉躁动难耐,恨不得立刻把这满堂宾客尽数轰走,拉着穆桑榆进寝殿。
今日是太皇太后设宴,前来赴宴的男客皆是各家尚未入朝领职的子弟,平日里难得一睹天颜,今日忽逢陛下亲临,一个个大喜过望,兴奋不已,轮流上来向陛下敬酒。
安国公夫人携着女儿,缓缓走在咏春苑的青石子小道上。
“你今儿也瞧见了,穆世子立下这等大功,往后前途不可限量。旁的不敢说,一个国公的爵位总该是有的。这穆家少夫人的位子,你可一定要稳稳的坐上去。”
郑芳初挽着母亲的胳膊,细声细气道,“母亲,女儿心里觉着……贵妃娘娘好似并不喜欢女儿。女儿、女儿怕的很。”
安国公夫人轻轻哼了一声,“她不喜欢你又怎样?只要穆长远喜欢你、愿娶你为妻就足够了。她就算是贵妃娘娘,那也是身在宫闱,鞭长莫及。难道还有出了个阁的妹子,回头管娘家哥哥娶老婆的事么?真是荒唐!”
郑芳初听着母亲的话,又不言语了。
安国公夫人瞧着她那个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娘知道,当初你爹给你定下的这门亲事,你心里其实不大喜欢。但如今咱们家这个情形,也由不得你任性了。能把穆长远捏在手心里,你这一世的荣华富贵,你弟弟的前程就都有了。乖女儿,以往你听着娘的话,不是一直都做的很好么?”
郑芳初偎依在母亲身侧,有如一只娇弱的雏鸟,花瓣一般的小脸上,满是怯懦。
“可是母亲,每次女儿见着穆家大哥就……心里就怕的很……”
其实,郑芳初一点儿也不喜欢穆长远。
打从小时候第一次见着他时起,她就不喜欢他。
穆长远长得人高马大,足足高出她一大截子,一双手大如簸箕,十根指头仿若钢铁。
郑芳初总觉着,他能轻易捏碎她的小脸蛋。
父亲倒是很喜欢他,总说他是块璞玉,稍加打磨,日后必成大器。
甚而不顾当年他家是国公府第,而穆家还只是个侯府,上赶着为她定下了这门亲事。
随着年岁渐长,郑芳初逐渐知晓了人事,懂得临风对月,伤春悲秋,然而穆长远却是个满脑子只有兵书的无趣男人。
每每她跟他说些诗词歌赋,也都是对牛弹琴。
及至父亲过世,国公府便算塌了天。
郑芳初更是个娇小姐,什么也不会。弟弟年岁尚小,又指望不上。娘俩成了没脚蟹,只会在后宅抱头痛哭。
幸得穆长远过府,替他们主持了大局,安国公府才勉强维持了体面。自那之后,他便时常过来照管些家务事。
母亲十分高兴,只说往后有女婿做靠山,要她使尽浑身解数,把穆长远牢牢抓住,定要嫁入侯府当上侯夫人。
郑芳初是个听话的女儿,她照着母亲说的做了,穆长远果然一日比一日更喜欢她了。
然而,郑芳初的心底里却是极不情愿的,她畏惧着穆长远那刚劲有力的臂膀,魁梧的身躯,总觉着自己是落入了这个男人的掌心,再也逃脱不得了。
老夫人不以为然道,“他是你未来的夫婿,你怕他做什么?穆长远可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咱们家已然落魄,他也不嫌弃,照顾了咱们娘仨这些年。若没有穆世子,咱们安国公府如今还不知是怎样个光景。”
郑芳初喃喃道,“可是,他杀过人……”
老夫人鼻子里笑了一声,“杀人有什么?你老子还杀过人呢。没有杀过人,也没后来的大富大贵了。”
郑芳初无可奈何,只得吐露实情,“母亲,穆大哥固然很好,但如此一来……卓哥哥那边又该怎生是好?这两年,卓哥哥也接济了咱们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