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从厂里回来时间本来就晚,兄妹两也没多说几句,便各自关门回了房。
温暖赤着脚坐在地毯上,盯着床上的存折看了许久。她很确定自己上辈子没有收到任何一本的存折,甚至连听说过都不曾。
可能是因为上辈子她一直没出去工作,也可能是因为她跟陈源结婚的时候工厂已经岌岌可危?
时间太久远,很多事情温暖都已经记不得了。
只是现下想来难免讽刺,倍感荒唐。
那本存折与其说是给她的,倒不如说是给他们自己的,给他们自己的拳拳爱女之心又或者是自我深深感动。
她很重要,只是这个重要必须要有个前提,是吗?当违背这个前提的时候,她甚至连知情权都不必有,又何必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爱真的是无条件的吗?
还是那仅仅是一场源于自我的感动,而她只是其中一个角色的扮演者?
温暖洗了个澡,只觉有些反胃,像是有什么始终坚信的、铁板一块的东西正在轰然倒塌。
她还是没能入睡。
沿着江边,温暖走了很久,走到薄薄的风衣都盖不住江风袭来的冷意,半边身子都入了凉气。
海市沿江有一条街的烧烤地摊,夏夜清凉,现在正是好生意的时候。
盛文康刚被酒鬼骂了两句,眼眶都是红的。他哥按着酒鬼坐下,当着蔡叔的面没说什么,却把他给带了出来。
“不是说过不让你来吗?”
小少年心里藏事,揉着眼傻笑:“我想帮咱爸妈分担点。”
这个烧烤摊是他们家跟蔡叔一起干的。蔡叔跟他娘沾点亲戚关系,他们从村里刚来的时候就落脚到了蔡叔家。每个月给着房租,后来蔡叔觉得他爸妈会做饭就免了他们的房租,商量着一起干个烧烤摊。
他哥不同意,可人又在工地,他爸妈就偷瞒着答应了。
干到今天,已经快两个月了。
盛文康不想让他哥想起那些糟心事,嘿嘿傻笑着朝远处看。
只要他看的够远,眼里就不会落泪,心里也就不会太难过。
只是,盛文康突然蹦了下,眼睛亮起来,偷偷扯他哥袖子,气音发声:“哥,大小姐!”
盛渊脚步一顿,目光不用细找就能看见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
他正帮忙卸货,手里扛着两打啤酒,单手支撑,另只手转过他弟的头:“别乱看。”
那是个瓷娃娃。
虽不让盛文康乱看,但盛渊还是下意识地四处瞥了眼。果不其然,远远地就能看见有一辆熟悉的汽车正在不远不近地跟着。
有什么是他们能操心的,那可是温家的大小姐。
盛渊敛去眸子,又拎了一沓啤酒,大步离去。
盛文康站在原地却没动。
他自小便主意多,上次也没吃着疼,两眼望着温暖,总觉得大小姐身上挂满了金灿灿的钱。
“要是能借我们点就好了。”趁着他哥大步搬酒听不见,盛文康看向躲在一旁偷懒的大人,小声嘟囔着。
明明是两家人一起干生意,为什么洗碗洗盘子的脏活是他娘和他姐做;抗桌子凳子搬酒水的累活都是他哥干?就连他,现在也要帮着端菜跑腿,还要时不时忍受那些醉鬼的骂骂咧咧。
而蔡叔一家却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收钱记账。
可烤串的调料、火候明明都是他们家做出来的?他亲眼看着他爸妈忙到清晨才能入睡,可半中午他们就必须得醒。醒来就要开始不得闲地腌制、穿串、摆盘。。。可蔡叔他们一家通常都是能睡到半下午才出门。
蔡叔一家可以天天吃肉喝汤,而他只是偷拿了一串给姐姐就要被蔡婶站在院子里骂够一个下午。
那不是他们两家的生意吗?
究竟是为什么呀?
小少年不知道这世间的很多规则,只是一味地觉得这样的生意不能久做。
他迫切地想改变些什么,并一向敢想敢做。
于是,等盛渊卸完啤酒后,转头一看,他弟就正领着一身衣服比他们店都贵的大小姐往里走。
毫不夸张,温暖走过的瞬间,整间屋子都安静了。
温暖当惯了人群的中心,并不觉得有什么。
她伸手拂平包上的丝巾,杏眼弯弯,粲然一笑,光彩夺目。
“盛同志,真巧啊。”
盛渊嘴唇动动,半响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