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吧。”蔡嬷嬷亲自起身,将玄乙扶起来:“三小姐,老身这次来是带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娘娘膝下一儿一女,太子大了,政事繁忙,公主业已为国远嫁。娘娘如今身子不爽利,心里头又孤单,想让三小姐入宫陪陪她,三小姐可愿意?”
玄乙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困惑了,这是皇后娘娘点名要她侍疾的意思?可上辈子明明是沈氏不愿意耽误子规画眉的婚事,权衡之后才带了玄乙去的,皇后不曾指明要谁……
玄乙拿不准,又追问了一遍:“嬷嬷,姑母是想玄乙进宫陪她吗?”
蔡嬷嬷笑着点头。
玄乙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可心中疑虑更甚,这辈子怎么许多事都不一样了呢……其实上辈子她对于家里和宫里诸位的关系,也有许多事不明白。
比如为什么皇后姑母和父亲明明姐弟感情深厚,却并不怎么往来;为什么朝露宫的贵妃和嫡母沈氏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怎么会到了相互仇视的地步;为什么陛下和姑母放着将军府的两个嫡女不册封,反倒册封她这个庶女做了公主;为什么陛下明明知道驸马不能入仕,也明明知道陈天忌是有大才能的,却还是将他指婚给了她……
玄乙上辈子沉迷情爱,满心满眼都是陈天忌,忽略了很多事情,但其实这些谜团很可能关系到长策将军府覆灭的真正原
因,她重活一世,一定要弄明白才好。
李倾海见小女儿发着愣,开口提醒道:“玄乙。”
玄乙回了神,走近蔡嬷嬷几步,又行了个礼:“嬷嬷,玄乙愿意进宫陪姑母,但玄乙有个问题。”
“玄乙!”李倾海沉声道:“不得无礼。”
“不碍事的。”蔡嬷嬷反倒笑得更为真切了:“三小姐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嬷嬷,玄乙进宫之后,还能去太平书院读书吗?”
玄乙这次进宫,最高兴的是子规,侍疾这桩事,定是要时刻贴身伺候,玄乙肯定不能去书院了,没了书院的朝夕相处,陈天忌同玄乙必定会疏远开来,真是老天都要助她得这桩好姻缘。
所以自打蔡嬷嬷表明了来意,子规的脸上就洋溢着淡淡的愉悦,可听闻玄乙这样问,她觉得这小丫头真是不知廉耻,皇后娘娘的懿旨都到了,她心里居然还惦记着同陈天忌一起读书。
然而玄乙这样问,和陈天忌全然没有关系。她只是单纯舍不得在书院的生活。这些日子她在书院确实收获颇丰,知道了读书对女子的意义。而且刘逢生先生过几天就到任了,她从小临摹刘先生的画作,刘先生算是她于丹青一道的启蒙老师,若就这么错过与刘先生见面,岂不是可惜。
蔡嬷嬷听玄乙这样问,便坦诚答道:“娘娘近来身子不大好,虽说无性命之忧,但身旁须人照料,近两个月,怕是不能去
了。但三小姐放心,娘娘素来是鼓励女子读书的,等娘娘身子好了,您若想接着读书,娘娘没有不允的。”
玄乙闻言,心中有些遗憾,不过姑母这人一向好说话,等过了这阵子,姑母精神好一些,她求求姑母,回书院读书应是不成问题。
玄乙点点头:“那好,嬷嬷,姑母可曾说过须我何时入宫?我好准备一下。”
“宫里一切都已准备得当,三小姐简单收拾一下行囊,今夜随老身入宫便好。”蔡嬷嬷说道。
“这么急?”玄乙脱口而出。
不只玄乙纳罕,就连李倾海也想不明白为何皇后召见玄乙如此急迫。
“嬷嬷,皇后娘娘召见玄乙,可是有其他要事?”
李倾海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玄乙到底是他女儿,更是将军府的小姐,若这丫头身上出了什么岔子,是关系整个家门的。
蔡嬷嬷见李倾海担忧,赶忙说道:“将军多虑了,只是娘娘心里苦得久了,想要早些见到三小姐。”
李倾海将信将疑点了头。倒是沈氏催促玄乙:“三丫头,快去准备吧,别让嬷嬷久等。”
蔡嬷嬷脸上还是挂着笑,意味深长看了沈氏一眼,未说什么,玄乙点头称“是”,便回海棠居准备行囊了。
玄乙的行李准备起来倒也简单,带上了自己穿着最舒服的两身里衣、三支用得最顺手的毛笔,还带上了她最最重要最最不可或缺的忍冬。
玄乙自己打起一个小包裹,抬
眼一看,发现白木樨正在悄悄拭泪,玄乙心头也难过起来。这辈子她还从来没和娘亲分开过,这次去侍疾,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但玄乙答应地这么痛快,除了想解开前世的一些谜团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理由。上辈子陛下念她侍疾有功,给了她公主的册封,这辈子她想换个恩典。她想好好伺候皇后,然后求皇后撤了娘亲的奴籍,换娘亲后半生彻底的自由。
玄乙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了干劲,她收起内心的伤感,依偎到娘亲怀里:“娘亲,姑母一向是宽仁和善的,不会亏待玄乙,娘亲莫要担心。只是你一人在这府里,一定要小心。”
白木樨点点头。
“此番姑母点名要我进宫,是施威,更是施恩,姑母既然要我,就定然会护着我。娘亲在这院子里也不必顾及什么,千万不要因为顾念我而逆来顺受,处处吃亏。”
白木樨抱玄乙抱得更紧些:“娘亲省得。我在这大宅院里活了半生,知道如何自保,玄乙不必担心我。只是宫中处处是耳目,你可一定要小心行事。”
“娘亲放心,玄乙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