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不是他的任务,他为主簿,原来算是曹操的机要秘书,但是夏主簿总是不务正业干些别的事,曹操自己不在意,他属于那种喜欢事必躬亲的类型,如今又在空闲时候,也不拘着夏安然,他帐下三位军师,兢兢业业的其实只有荀彧一个人,因为郭嘉和夏安然年纪小曹操便对他们有些纵容,这点他经常被荀彧批评。
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梁揭瓦,主公万不可放纵当然,荀大军师是不会说的这么直接的,他只是委婉得建议曹营君臣之间应当恪守本分
然而曹操面前答应了,就是把原来明面上的赏赐放到了背地里。
郭嘉馋酒馋的厉害,之前在成皋,曹军穷的厉害,他就憋着,到了东郡稍微富庶了点,见曹操也得了些下头东郡本地人送上的孝敬,立刻就腼着脸去讨要了。
曹操一开始不知道自家心爱的祭酒有这点小毛病,后来现了也没觉得有问题,直到郭嘉连着醉了两日荀彧下手干涉为止。
荀彧能知道当然是因为早上来晨跑的人少了一个,为了躲避晨跑,郭嘉之前使出了百般手段,但是他力气比不过荀彧,权利也比不上荀彧,无论前一夜躲在谁那都逃不开,最后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醉死过去,醉死了你荀文若拿我没办法了吧。
的确是没办法,荀彧再怎么也没办法把醉的人事不知的人从床上拎起来,除非他肯狠下心往郭嘉身上泼冷水,在这个伤风约等于重疾的时代,荀彧当然没办法这么干,郭嘉成功了两天,第三天荀彧住到他家了。
这事夏安然一开始当然不知道,他家就是曾经被郭嘉藏匿过的地方,一大早起床就看到荀彧穿着便装站在门口的惊吓谁能懂,反正在荀文若对他进行了一番教诲之后,夏安然是没胆子再帮着郭嘉了,他是第二天在跑步集合的地方看到郭嘉时候知道荀彧怎么对付他的。
荀彧一下班就呆在了郭嘉府上,盯着郭嘉喝酒,仅仅让他尝个味道,尽兴是没有的,晚上还要“秉烛夜谈”“同塌而眠”,郭嘉睡在里面被完全杜绝他去喝酒的可能,第二天为了拉他起床,荀彧直接把人扛抱了起来,表示如果郭嘉不乖乖听话就这么扛着他出去。
作为一个能让曹操特地开辟出来一个官衔的人才,作为一个刚入曹操帐中就屡建奇功的郭祭酒,他能承受的住这个他不要面子的啊
也就是现在脸皮薄的郭嘉,放到年后他就能淡定表示,你荀文若能拉的下脸把我抱出去,我就舍命陪君子。看看我两谁的偶像包袱更重一些
夏安然作为被纵容的一员自己是不知道被纵容着的,曹操真的是个好老板,会和手下员工讨论工作,也会问问家里情况,还会劝着手下人多读书,夏安然有时候看书看到哪里不懂的还可以去请教他,老实说,夏安然总觉得曹老板看自己的眼神有那么点慈爱的味道。
他其实不是很懂曹操这种父爱泛滥的情况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作为父亲,曹操真的算是几个君主中对儿子最好的爹了。
但现在在他亲儿子已经到身边的时候,他泛滥的父爱还是投放到了谋臣们身上,比如现在他就笑嘻嘻看着荀彧和郭嘉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将是否要将诸人的亲眷接过来进行争论。
郭嘉之心,路人皆知。
荀彧有一妻,是家人为他定下的,其父当时为巴结朝中宦官势力,为尚且年幼的荀彧定下一朝中宦官之女,然而宦官在定下婚期后不久便去世了,但是荀彧依然遵循了婚约取了黄氏女为妻,并且不曾纳妾。
这样的态度在本朝人来看,荀彧和其妻的关系已经是非常好了,所以郭嘉想要将荀彧的妻子带过来好牵扯住荀彧别来管自己。
荀彧的态度则是主公刚刚稳定下来,手下人众多,要带来当然不是问题,但是不能一下子将人带过来,否则为了去接人的军力分散不利于拱卫东郡安全,接是肯定要接的,家人在身边将官也能更安心一些。
如今曹营虽然粮草较为富足,但制酒之路万不可开,军中是不是应当推行禁酒令
二人的话题瞬间就扯歪了。
夏安然看着两人引经据典就是否禁酒辩得起劲,写字的度却是越来越慢。
他在做会议记录。
然后他写到手酸,尤其这两人辩论的东西太生僻了,夏安然有些都不知道他们从哪本书上看来的。
眼见他们二人越说越兴奋,他的竹简却越写越多,他真心觉得这东西太不方便了,又重又难写,而且还不容易干。
现在曹操独占一郡,是不是可以造个纸试试了
就在他心中在跑马之时,曹操也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摆了摆手示意这事再议,一扭头就看到夏安然表情放空,一看就是没认真听他们辩题,再看这人笔上的墨汁都要滴下来了,便笑着唤了一声,“景熙所思为何竟如此投入,都听不到文若和奉孝的金玉良言了”
他一句话敲打了两人,郭嘉和荀彧闻言忙道不敢,就见夏安然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堂中央,朝曹操拜下。
众人齐齐一怔,自堂中央拜奏,这是一种比较正式的姿态,绝非坐在位子上奏对可以比拟的。就连曹操也被夏安然慎重的态度惊到,他放下了手中茶盏,坐直身子以较为正式的姿态面对堂下。
就见夏安然直起身,眸清如水,刚刚长大的少年在这一刻如松柏般挺立。
明明年龄还小,此时却有了一个寻常谋士才能够有的气势,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表达的感觉,曹操见过很多人呢高谈阔论的模样,却只有极少数能给他这种感觉,他不由欣慰一笑。
让景熙跟在文若身边,看来的确是正确的决定。
景熙长大了。
“安然自幼好读书,自认所读书本已然不少,”
“然则,方才听文若同奉孝之言,仍有振聋聩之感,更有好些据点,是安然不曾听闻。”
“安然自知学而不可止,故而记于竹卷之上,以备日后研读,然而此仅吾一人得见,”
夏安然朝着曹操拜倒“天下如安然之人不知凡几,以为知道的已经够多,却不知天外有青天,人外有佳人。”
“仅东郡一郡,识字者不过上千,学文者更不到五百,主公,竹卷沉重,携带流传困难,此于开明智极其不利,安然欲制纸,以纸为舟,传知识、述经验、教授为人、为官之道。”
他深吸一口气,“请主公恩准。”
静默,现场一片静默。
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夏安然静静站在堂中央,他能感觉到身上一道道的视线划过,以往相处极好的伙伴此时都在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
片刻后,曹操平静的声音响起“景熙,先抬起头来。”
夏安然顿了顿,慢慢直起身抬起脸。
“此处没有外人,说实话。”
曹操哼笑一声“你绝非无的放矢之人,今日说要造纸,只怕你已有八九分把握,朝廷亦并未明令禁止百姓造纸,若仅为造纸,你为一郡主簿,本不需禀告于我,自己就可拿主意。”
他拿起一个花生丢进嘴里,微微俯下身靠近桌案“怕是有别的意图。”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