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把烟掐灭,重新把目光投到台上,激动的手有点发颤,杨见清重新打量了一遍万里。
万里不很高,身姿挺拔,瓜子脸面,剑眉丹凤眼,眼珠子是乌黑乌黑的,能透出逼人的亮儿来,双唇鲜润丰满,是心型的,嵌在白瓷儿似的脸上,难得的美人儿,一头及腰的乌发在脑后扎着,绿色的军装胸前有不大的起伏,腰带勒得紧紧的,显出盈盈一握的腰肢来。这要在“巷子”里头,准算头牌。杨见清胡思乱想。
二十三,太年轻了,能当上司令,背地里猫腻还用说吗?
正想着,万里偏过头来看他,笑眯眯的。
“万少帅有事吗?”杨见清冷汗下来了。
万里笑道:“能有什么事呢?只是杨师长脸色不好,是不舒服吗?”
“没有,少帅多虑。”
“没有是最好的,”万里笑了笑,重新看向戏台,“那个唱秦香莲的又是谁?”
“那个叫罗雁飞。”陈仰说。
万里低头思忖一下。
初下场,罗雁飞正坐下卸妆,有人来了。
来人身高近八尺,穿绿色军装,和看见的那个司令的部下们一样的军装,黑色短发鬈曲,眉目英俊,他有一个看起来很聪明的大脑门——为什么说聪明呢,毕竟脑容量大,也就是头大,哪怕其实不聪明,看起来也聪明,这个思路不能说错,毕竟天下以貌取人的多如牛毛——捧着束玫瑰:“我找罗雁飞先生。”
“我就是,”罗雁飞将水纱放好,站起身,对方递过玫瑰:“这是少帅给您的,她非常欣赏您。”
“少帅?是那位万司令吗?”“是的。”
罗雁飞接过来:“代我谢过万司令。”
“不错嘛,雁飞。”赵枝云笑道,“万司令刚来就那么赏识你,我就说你是个好苗子。”
罗雁飞打开卡片,上头写着几句俗套的马屁,最后落着两个干脆利落的钢笔字,“万里”,对方略略鞠了个躬告辞了:“大师兄,你过奖了,这万司令大约才到北平,还不熟悉几个角儿,或许是个外行也说不定呢。”
“别谦虚了,”赵枝云拍拍他的肩膀,“现在你也有些戏迷了,这不是做的很好吗?若这万司令有心捧你,你有起色也是应该的。”
“师兄,”罗雁飞放好花笑道,“你也清楚我是个笑话吧!”
赵枝云生的鹰眉凤目,高挺鼻梁,俊朗十分,洗去了胭脂水粉,露出年轻的容貌来。他唱诸葛亮唱得极好(也许比刚才那个万里的兵脑袋要小,但诸葛亮没准更聪明),然而下场看来却是个少年郎,看的罗燕飞有些出神。而这眉皱起来了。
“这是哪里的话,人们不过笑几日,过后哪有人说的。别胡思乱想了,明日是谢家的堂会好好准备。
“嗯。”罗燕飞不声不响洗着脸。
一个喝粥翻跟头的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同伴咬耳朵:“这罗雁飞也怪不容易,罗家做了几代生意,谁想就潦倒了呢。也是一个大少爷,一夜之间这么着,实在是······”
“话虽如此,又有什么法子?满清没了皇帝,一天不如一天,贩盐更没有名堂······本就是给皇帝存钱用的,如今军阀咬一块,还能怎样呢,谢家,杨家,又是个不知如何的万里,罗家呀可不是独一份的······”
罗雁飞抬起头来看看浑浊的洗脸水。叹了口气。
是啊,又有什么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