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孤”都用上了,可见此刻是用太子的身份在与秦容说话,而非他素日口中所喊的那个“大哥”。
秦容面色一凛,也凝重起来:“父皇不偏大哥,难道会偏三哥……可大哥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父皇百年之后,大哥就是一国之君,父皇自然应该扶持大哥。可三哥野心勃勃,觊觎皇权,是大逆不道,说不定他早就与靖王府勾搭上了,那皇室正统的谣传正合了他心意,父皇又怎么会容忍他?”
秦川唇畔的笑意更深,一派温润如玉的面容上,有一瞬的狡诈:“老五,宣王的人你非但不能动,就连宣王,你也别妄图去对付他。”
“为什么!”秦容颇为不屑:“是大哥你太小心过度了,我们不对付他们,难道还等着以后他们来对付我们?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大哥你太心慈手软了!”
他心慈手软?
秦川抬了抬眉,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父皇看重的,既不是孤,也不是宣王,是他自己。孤与宣王,就好比一把刀刃和一块磨刀石,父皇既不希望刀太钝,也不希望刀太锋利,令我二人相互牵制才是最好的结局。”
若说看重……建帝或许也曾看重过谁,不过那人已经死了,如今在建帝眼里,任何一个儿子都比不上那个已经死去的儿子,与其信任任何人,他更相信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皇权。秦燕归十四岁封王,纵使他有野心,也是建帝自己亲手纵容出来的,建帝确实对宣王颇为忌惮,但没了他,建帝又如何会对太子放心呢?
这些年太子势大,秦燕归对政事军事置之不理,这个平衡忽然被打破了,建帝自然会寻机会恢复这个平衡。
秦容虽然冲动好斗,但这一番下来,不禁也白了脸,狡兔死,走狗烹,这道理他懂。
“老五,你还是太性急了,这样性急,很容易上那小家伙的当。”秦川笑了,懒洋洋地挑了唇,自古君王,哪个不擅隐忍?能忍,才能走到最后,至于无邪那个小鬼……秦川凤眸微挑,意味深长,他不准秦容动她,的确是存了些私心……
秦容被秦川这样一番训斥,已经又恼又愧得面红耳赤,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向秦川认错:“大哥,是我错了,臣弟甘愿受罚。”
“算了,你也挨了打,伤得不轻,下去吧,让你家丫头给你上点药。”秦川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自始至终都不曾面露厉色,可这不愠不火的一番敲击,竟然已让跋扈嚣张的秦容被训得服服贴贴。
“大哥,皇嫂她……”秦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
“云染那丫头……”秦川失笑:“老五,你皇嫂性情直率,且顺从她的心意,不许忤逆那丫头。”
秦川哪能不知道云染那丫头素来与无邪要好,今日必然是为了无邪给秦容脸色看了,秦容这人,阴狠乖戾有余,沉稳谋略不足,旁人难以令他心服,可云染是太子妃,秦容不好忤逆了自己的面子,难免要处处避让云染三分,这会只怕心里有不甘。
既然秦川都这么说了,秦容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然则秦川令他下去上药,秦容一时却踟蹰未去,面色难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秦川扫了他一眼:“还有事?”
“没,没有事。”秦容连忙摇头,向他告退。
好在这一次,无邪的伤并不重,就是些皮肉伤,这事才没有闹大,秦容那三十大板挨得也轻,二人几乎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多吃亏多少。
这狩猎比试虽然因为他二人的事出了点岔子,提早收场,但封赏却是继续,好几位青年才俊,因身手利落,颇得建帝赏识,受了不少赏赐。无邪因刚受了伤,神情怏怏地坐在位置上,有气无力地歪在容兮身上,看上去就好似受了多大的伤一般,看得秦容一阵不齿,他挨了三十大板,都没像她这般装腔作势!
秦容与无邪二人想看两相厌,就索性谁也不看谁,绷着脸,如世仇一般,秦川无奈地摇了摇头,唤了一声“老五”,秦容这才不得不缓和了些脸色,正襟危坐,不情不愿地向无邪行礼道:“听说了小皇叔没有大碍,秦容今日一时不分轻重,令小皇叔受伤,还望皇叔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必放在心上。”
轩辕云染这一整夜都冲着秦容怒目相视,好像受伤的是自己一般,直到秦容拉下了脸子向无邪请罪了,她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哼,马后炮,你也让我挥几鞭,我也向你道歉。”
“云染……”秦川哭笑不得地握住了身侧轩辕云染的手,劝她可别再添乱了,秦容那性子,肯低头已经是不易了,可别再得理不饶人。
她的手忽然被秦川温暖的大手握在了掌心里,轩辕云染撅了撅嘴,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嘀咕道:“太子哥哥!”
“云染,你是皇嫂,哪有欺哄着让弟弟和皇叔打起来的道理?”秦川生得面容俊雅,又温润如玉,就是斥责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也温柔不少。
轩辕云染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太子哥哥说得是,云染不和他吵就是了,可是你今天没看到,无邪流了多少血,要是我,一定疼死了。”
对于这丫头,秦川是哭笑不得,看向无邪那装腔作势白着脸的模样的目光,不禁也越发幽深了起来:“你倒是与小皇叔极为要好。”
“那是自然,我与无邪投缘,太子哥哥又不是不知道。”
秦川又安抚了轩辕云染几句,轩辕云染这才乖乖地温顺了下来,不再和秦川顶嘴。
无邪虽然装腔作势,可也不能将架子端得太过,既然秦容都率先低头了,她自然也需有长辈的气度:“我自然不和你计较,免得教皇叔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