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蔚一走大半个月,说短也不短,但裴筠筠就是觉得他回来的实在太快了。
可在这点上,元蘅与她显然没有统一的站好队。小王爷中午才刚回府,宗姬午觉醒了听到这个消息,点心都不吃了,兴高采烈的就往清宵殿跑。
据说彼时正赶上元蔚从清寒殿见过元隽回来,元蘅进门时,他还在料理一些留存的琐事,见到妹妹却也登时眉开眼笑的,左一句调没调皮、右一句开不开心的问着,那其乐融融的场面,叫裴筠筠看得直泛酸。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酸气冒得太厉害,悄没声的,竟都把小王爷的目光给吸引过来了。
“听说这阵子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不错。”
这算是表扬的话吗?裴筠筠被夸的心里没底,只顾冲着小王爷赔笑,谁知更惊悚的却还在后面,元蔚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竟忽然说道:“若能将这副好表现一直坚持下去,待来年百鸟朝凤会时,本王便给你个赏赐,带你一道去天都见见世面。”
她愣愣的看着元蔚,反应过来时,双腿还有点发软。
百鸟朝凤会,说的是每年年初之时,由天子选定当年一节,多为花朝、中秋、重阳之流,届时分散各地的世家王侯们启程入京,齐聚天都,朝见天子,此所谓百鸟朝凤。
这乃是两朝之前定下的规矩,如今江山都易了几回主了,可世家门阀各自为政的国之根基没变,是以这规矩也就跟
着一直没改。
宗亲王室赴会,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元蔚说要带上自己——即便是他堪堪起了这个心思也罢,都能让前些日子才被他喂了当世第一毒的裴筠筠心里发怵。
想了想,那句‘您是要带我去天都惹事’的话,她到底没问出来。只装傻充愣的谢了两声,便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躲在一旁,不再吭声了。
元蔚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意味不明了笑了笑,也没再招惹她。
东一嘴西一嘴说了一会儿,他便问起元蘅,这些日子同步明修相处的如何。谁知不提这话还好,刚一提及,元蘅立马就蔫了下去。
“讨厌他,就是不想嫁给他!”她扯着哥哥的衣袖,一脸不情愿的撒娇:“哥哥,能不能不嫁呀?真的不能不嫁吗?”
那可怜兮兮的架势,裴筠筠看得心里直淌水。
元蔚状似苦恼的想了想,而后道:“那蘅儿总要说说,为何不喜欢表哥,不想嫁他?”
“这还用说吗?!”元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时炸了起来:“他从刚来那日起便满口别人家的媳妇儿,您不在的时候更恨不得找着机会就来欺负欺负我,这样可恶的人我才不要嫁!”
元蔚挑眉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她这话里的真心实意有几分。
元蘅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气焰渐渐消了下去,整个人又绵软起来:“哥哥,您说话呀……”
他绷了一会,到底笑了。
摸了摸妹妹的脑
瓜顶儿,他道:“嗯……嫁还是要嫁的。”
元蘅眼里的小火苗倏地熄了。
然而他又说了一句:“不过,可以不必同他过一辈子。”
这句话,元蘅听罢还颇有疑惑,可裴筠筠却是心下一紧,下意识的便朝元蔚看去。
她并非惊讶于元蔚这简简单单一句话所表达的弦外之音,她是惊讶,元蔚将这个挂钩了欺君之罪的‘秘密’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不设防于旁人也就罢了,竟也未设防于自己。
而元蔚将她的目光尽收眼底,唯一的反应,则是权当无视。
小王爷回来之后,若说府中有什么明显的变化,那就是表公子招惹小宗姬的时候少了,反而多了十分的用心去撩扯宗姬身边那个相貌十分平平的侍女。
裴筠筠虽做了元蘅侍女,可抽空还是会亲自去料理醉花荫的那些花草。这日她提着新配的花肥过来时,远远的便见步明修在那里,看样子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步明修是自己过来的,身边一个侍从都没带。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行了礼,便装作无事一般,顾自鼓弄自己手里的活计。
步明修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说话,她便敷衍的应,直至他说了句要帮她脱离奴籍的话之后,才终于惹得她正视了身边的人。
“表公子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奴婢既来之则安之,效忠羽雁,绝无二心,表公子便不要再费心思了。”
步明修却还不死心,“可你那
日救了我的命,我心里感激,总是要谢上一谢的。不然你说你有什么喜欢的,我寻给你可好?”
这人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不管话里的意思究竟如何,似乎总是带着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力量,有时也是着实让人头疼的。
尤其对她来说,这又是让她心怀愧疚的人。
“奴婢万万不敢担您这份人情。”她寻空一拜,又舀了一瓢花肥往上浇,嘴里只道:“您的病本也不重,更谈不上救命之说,退一步讲,即便真到了那个地步,为您诊治也是奴婢应该做的,决计不敢托大邀功。”
他眨了下眼睛,模样无辜极了:“可是我想赏你啊,真的不给我一个机会?”
手里的动作停了停,她似乎仔细想了一下,转而颇为认真的对他道:“您似乎对奴婢很上心。”
步明修一怔,想了想,笑道:“大概是好奇罢!”
“好奇?”
“你的性情举止,可一点都不像卑贱之家能教养出来的。”他说着,眼里充满了探究,似乎想借着什么东西将她看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