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樱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那笑容里不知怎么就带了几分欣慰。
就让一切从这里开始吧。
永安元年的六月,天子敕令,迎谏议大夫郭淹之女郭呈、中书令薛琰之孙薛慧入宫。
分别拜德、淑二妃。
李沅将后位握在自己的手中,像是某一种奖赏,驱策着两方为自己卖力,也像是某一种警告,让两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同年八月,在薛琰和郭淹的共同坚持下,李沅下令,让和自己同岁的异母弟弟李淇之国幽州。
翌年春天,由数位大臣共同主考,举办科试。李沅听从姐姐咸宁公主的提议,开创女科,甄选才德兼备的女子入宫为女官,一应品秩,昔如外朝。
此事一出,朝野哗然。
但不过几日,李沅又下旨,特许自己还未出降的姐姐咸宁长公主在京中开府别居。
第52章
(永安三年,春)
“今日公主又上奏章,以豪富侵田日久,而百姓苦无立足之地,请求陛下将高家、陆家侵占的土地悉数还给百姓。又以身作则,将陛下赐给她的两处皇庄均分给了京畿贫苦的佃农。”
“陛下怎么说?”
“陛下虽未明言,却将西域进贡的夜明珠赏赐给了公主,群臣自然知道陛下的意思。如今高太后已经薨逝,高家犹如过街负鼠,惴惴终日。公主谏言一出,周国公立刻伏地,将事由悉数推诿到自家的不肖子弟身上,并泣涕向陛下保证,定会清查家中田地,如有侵田之事,愿将侵占的土地悉数纳入国库。”
“哦?那中书令和谏议大夫又怎么说?”
“禀娘娘,中书令和谏议大夫一反常态,并未置词。”
“两个老狐狸。”
薛婉樱用食指轻轻地将自己额头上的花黄压得更妥帖一些,抬起头,看见菱花镜中美丽近乎没有一丝瑕疵的容颜。
涂壁为她簪上玉簪子,笑着道:“娘娘容颜不改,更胜从前。”
薛婉樱听到她的话,不由笑了笑,而后拍开她的手,轻声道:“可我今年,是三十二岁,不是二十二岁。人都会老去,有一天我的满头青丝也会变成白发,我会渐渐不能行动,最终成为一个在病榻上等死的耄耋老人。”
“而到那一日,我害怕,这一生都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涂壁低着头,没有说话。
太后已是至尊,还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却不能得到的呢?
但她没有问出口,这些年来,她渐渐开始觉得自己有些看不太懂面前尊贵得体的女主人。
但有些事却又不得不说。
涂壁想了又想,还是道:“娘娘,如今公主年已十七,却迟迟没有定下人家。若说前几年尚能够用为先帝守孝这一借口搪塞,如今孝期已满,再不择定人家,便晚了。”
薛婉樱描眉的手一滞。
涂壁以为薛婉樱又要用从前那些话来搪塞自己,说什么只要公主自己喜欢就好。@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公主喜欢就好?那怎么能行呢?公主金枝玉叶,又身康体健,岂有一辈子都不出降的道理?私心里涂壁对咸宁参政之事其实颇多微词,“牝鸡司晨,终非常事。”只是薛婉樱和李沅都不以为忤,涂壁也只能默不作声。
她连忙对薛婉樱道:“若您是真的爱惜公主,更该为她的将来着想。公主若不出降,来日百年之后,又要魂归何处?”
“何况女子弄政,又有几个能够善终?”
薛婉樱看了她一眼。
沉默片刻后才道:“你明日传我的手令给咸宁,让她入宫见我,我有话要对她说。”
涂壁不由心中一喜,但随后反应过来,不由脱口而出:“娘娘又要去清平观?”
薛婉樱原本已经探起帘子,一只脚迈过了门槛,听到她的话又停了下来,轻声笑道:“带和安去见甄女冠。”
涂壁不赞成地道:“甄女冠既已出家,便远离了凡尘俗事,纵是从前她抚育过和安公主几年,到底如今也疏远了。娘娘又何必时不时带着公主到道家禁地去?再者,娘娘千金之躯,若是真的有意让和安公主与甄女冠稍作团聚,也大可让宫人带着公主去清平观就是了……”
她犹自絮絮叨叨,一抬头,却早已不见了薛婉樱的身影。
*
薛婉樱疾驰至清平观的时候,又碰上了甄弱衣不在道观中。
清平观的观主见是薛婉樱来了,连忙上前奉承。
薛婉樱只轻声问她:“衣——甄女冠呢?”
得到的回复是甄弱衣带着人上山采药去了。
薛婉樱皱眉:“她哪里懂得采什么药?”
观主一时有些尴尬,不知如何作答。按理来说,甄弱衣是天家废妃,不过是多了一个女冠的虚名,本不该有如此自由行事的权利,但一来周夫人当年曾经叮嘱过她要多加照顾甄弱衣,二来皇太后本人又不时造访道观,和甄弱衣交情匪浅。她虽是出家人,却也知道要看人眼色行事,向来对甄弱衣十分纵容。
但眼下,她忽然有些把握不住皇后的心思,干脆缄默不言。
过了片刻,薛婉樱才抱着和安坐在自己腿上,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在这儿等她。”
观主连忙道:“娘娘请入内,贫道这就让人为娘娘奉上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