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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殷子夜将两个酒碗满上,“一个显而易见的趋势罢了,这并非子夜一人想通的道理,不敢称神。”

有过上一次的教训,殷子夜非但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反而愈加无所顾忌,隔段时日便要与沈闻若畅饮一次,两人时而探讨天下大势,时而交流诗词歌赋,总有说不完的话。殷子夜不愿收受沈闻若太多礼赠,唯独对酒是来者不拒。

随着许非退出争霸的舞台,离天下安定的局面却还遥遥无期,天子与西都的臣民一心希望各地诸将回归京都,重振朝纲,可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一厢情愿,手握兵权,自安一地的诸将怎会轻易放下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该打的仗还是要打,该抢的地盘还是要抢,从那一夜士人血洗皇宫之时起,中原大地之乱,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盈川侯这边,别说争夺地盘,先守住盈州一地便足以令他焦头烂额。原本由先帝的暴zheng所导致的民间起义就没有完全消停,许非一闹出那档子事,朝廷与皇室看似还在,实则已是群雄逐鹿,诸侯争霸,国之不国。烽火连天之下,百姓苦不堪言,之前起义尚未熄灭的那一点星星之火转眼又呈燎原之势,眼看就要从隔壁万州烧到盈州来。

九月,盈川侯传召所有的幕僚与将士,就万州百万反民涌入盈州一事广纳良策。在沈闻若的劝说下,殷子夜也来到了现场,却没有与沈闻若并席,而是悄然地独自落座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再度引荐

宽敞的厅堂里洋洋洒洒坐满了人,可想而知事态真的十分严重。可不,盈川侯为稳固盈州的形势,近期接连几仗打下来,元气大损,现今手上能用的兵马最多一万多,可万州的反民呢?那可是百万之众啊!说句不好听的,人黑压压地跑过来,踩都能踩平盈川侯这一点根据地,盈川侯不着急才怪。

所以齐牧一到场,厅堂里就炸开了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争辩激烈之时,更是互相吵得不可开交,齐牧则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们,从头至尾不发一言,对任何人的观点都不置可否。一场讨论下来,大部分人支持的方向,都是暂弃盈州,转而北上投奔渝州的叶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另有一些则反对投奔,而是主张向叶昭及其他诸将借兵马拼死抵挡,坚守阵地。

叶昭在当时建立的讨伐许非的联盟里就是总盟主,齐牧确也曾依附过他,实则,齐牧目前在名义上仍属叶昭的阵营,所以投奔叶昭的计策,说得上有理有据。而直至散场,齐牧都没有明确的表态,大家吵了半天,都没理出个所以然。

散去的人潮中,沈闻若特意在门口附近等着最后才出来的殷子夜,两人一同往殷子夜的住处走去。齐牧最后好歹还说了句大家散了吧,殷子夜真真是没开过口,简直惜字如金。沈闻若本以为他会提出自己的独到见解,料不到他如此低调,生生浪费了大好良机。

不过……沈闻若转念一想,这次的窘境,着实难解,或许殷子夜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对策。见殷子夜没有要发表什么言论的意思,沈闻若终究试探着问道,“此事,子夜如何认为?”

殷子夜悠悠道,“大家不是都说得差不多了吗?”

沈闻若叹口气,“只能这样了吗……贤弟是赞同弃地投奔还是外借兵马?”

“都不赞同。”

“哦?”沈闻若一愣,“贤弟别卖关子了,现生死存亡之际,贤弟既有高见,为何不告知侯爷呢?”

“闻若兄别急,容我与你细细分析。”殷子夜道。

“愚兄洗耳恭听。”

“如果侯爷真的弃盈州投奔叶昭,多年打下的根基无疑毁于一旦,以后还想争霸天下,怕是难矣。”

沈闻若点头,“确实如此。”正是顾忌到这点,齐牧才难以下抉择啊。

殷子夜接着道,“退一万步说,侯爷若真的甘居人下,投奔他人尚有一线生机,唯独叶昭,万万不可,侯爷若真入渝州,必有去无回。”

“你是说……叶昭会与侯爷反目?”

“一定会。叶昭起兵,目的真的在于勤王吗?如果是,以他的兵势,不至于磨蹭到今日。他叶家四世三公,地位尊崇,名望甚厚,当年一呼起而四方应,风头一时无两。但那时受制于军粮不继,不得已才让盈川侯稳住盈州,又派赵谦南下对抗叶臻。如今盈川侯在盈州已算站住了脚跟,叶昭怎会不看在眼里?恐怕早起了忌讳之心,只是还受着多方牵制,不好明示。等到叶昭兵精粮足,反过来铲除盈川侯是毫无疑问的。盈川侯真要在这时主动送上门,无异于自寻死路。”

“至于外借兵马,北面的叶昭,既不可投奔,亦不可借兵,否则请神容易送神难,南面赵谦与叶臻正打得如火如荼,分不开身,这对盈川侯是好事,否则两面受敌,更难应付。西边象州的杜植,且不说与侯爷没什么交情来往,他也就个嘴上政客,断不会有什么作为。借兵,往哪借兵呢?”

一席话听得沈闻若心悦诚服,由衷道,“贤弟此言甚是高明。”顿了顿,他又蹙起了眉头,”如此一来,我们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殷子夜微然一笑,“无须退路。”

沈闻若目中一亮,“贤弟可是有应对之法?”

“这百万之众,都是走投无路的反民,其中至少一半为老弱妇孺,真正派得上场的战斗力,大概四五十万左右。”

“那便是我军的四十五倍啊。”

殷子夜摇摇头,“此军远非彼军。这些平民百姓,没有什么统一的方向与思想,在战场上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他们不懂兵法,缺乏训练,我军人虽少,却皆为身经百战的精锐,只要在地形合适之处设好埋伏,将他们引至其中,仅需一场激猛的急胜,便可令对方军心涣散,丧失斗志,必失后战之力,大局可定。”

“这……”沈闻若略一迟疑,殷子夜说得在情在理,却颇具风险,可说大胆。

“以侯爷之能,这并非难事。”殷子夜道。

“侯爷确是领兵有方。”沈闻若点头。

“还有一点,”殷子夜顿了半晌,继续道,“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得胜之后,贼首须取,但穷寇莫追,适时招安,这些反民群龙无首,便不会再闹出什么风浪,若他们能转化为盈州大地的生力军,将是盈川侯日后无穷的财富。”

中原征战连年,满目荒芜,许多田地荒废多时竟都无人耕种,而百姓则无家可归,水深火热。战争最是泯灭人性,殷子夜此言,令沈闻若颇为感喟,他愈发坚信,向盈川侯推荐此人,不会有错。

想至此,沈闻若道,“贤弟既已深思熟虑,有此良方,何以适才不当众提出?”

“我人微言轻,何苦出这个风头,若适得其反,岂不糟糕?”

是啊,盈川侯对他本就有了不好的印象,他若力排众议,语出惊人,难免会被人看作哗众取宠,有了此等先入为主的偏见,再让他的想法被接纳,便有难度了。倘因此而导致齐牧决策失误,盈州就将落入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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