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周末,丁嘉文自然不会白白耗在边亭的房间,他在边亭这儿蹭了一顿惠姨送上来的点心后,就一溜烟下楼去了。
丁嘉文走了,边亭总算可以专心看书,但大概是最近太累的缘故,看着看着,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在不知不觉间,趴在桌面上睡了过去。
边亭的这一觉睡得很沉,还做了个梦,在这个短暂的梦里,他梦见了许多当年还在学校时的事。
与丁嘉文不同,对边亭来说,重新拿起课本,并不是太煎熬的事,在离开学校之前,他的成绩虽然说不上优异,但也看得过去。
高一那年的一个傍晚,他如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刚踏进家门,就见家中一片狼藉。几扇玻璃全部都被砸碎,遍地都是玻璃渣,客厅里家具横七竖八地瘫了一地,那台年纪和他一般大的电视机也已经摔了个稀烂。
要知道,这台电视,是他家里唯一像样的电器。
边亭走进客厅,脚尖踢开一滩破碎的热水壶内胆,这时,浴室的方向传来了几声激烈的争吵。
“快说,剩下的钱在哪里!”
是一道粗粝的男声。
马上就有一个女人尖声斥道,“凭什么告诉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听到女人的声音,边亭立刻放下书包走进浴室,他认出这是他妈妈的声音。
他的母亲嗜赌成性,大半辈子几乎烂在了牌桌上,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都是常有的事,不知道怎么会在今天突然回来。
卫生间里的场面比客厅还要混乱,布满了裂纹的镜子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拽起女人的头,先是往脸上扇了两巴掌,然后反手将她的头塞进马桶里,按下了冲水键。
哗哗抽水声,伴随着男人的粗话响起,“臭三八,钱呢,马上给老子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男人话没说完,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身体也随之飞了出去,脑袋撞上了洗手台的边缘。是边亭。
尽管他和母亲已经过半年没有说过话,默契地把彼此当成一团空气,但见到这一幕,他二话不说走上前,一脚踹向男人的后背。
这个男人是母亲的男朋友,边亭认得,虽然他已经被药折磨地没了人形,但曾经是一个泰拳教练,长得是人高马大,还精通格斗技巧,磕了药又或者是喝了酒后,经常会动手打他母亲。
当时的边亭不到十六岁,自然不可能在他手上讨到好处,待男人从剧痛中缓过神来后,立刻咬牙切齿地扑向边亭,掐紧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了地面上。
“小兔崽子,居然敢打老子…”
男人来时嗑多了药,有些神志不清,又被边亭踢了那么一脚,已经失去了理智。
“就是因为你,这娘们儿才不肯把钱给我吧。”
男人死死掐着边亭的脖子,下了死手,决心不给他留下一点活路,“我这就要了你的命。”
男人的手像一个铁钳,紧紧箍着边亭的脖子,掐得他彻底无法呼吸。
边亭的眼前阵阵黑,只看到男人的臭嘴一张一合,但耳边除了母亲的尖叫,什么都听不见了。
恍惚间,他有一种预感,他觉得自己今天真的会因为一个烂赌鬼,死在这个毒虫的手上。
边亭身上的力气在加流逝,他停止了挣扎,最后一点意识,也要离他而去。就在这时,他觉得脖子上的力气一松,久违的空气灌入鼻腔,狭小的卫生间里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因为缺氧,在长达的几分钟时间里,边亭的双眼完全无法视物,等到他眼前的景象再次清晰时,他看见他的母亲手执菜刀,跪坐在男人的身上,一刀一刀,一下一下,劈向那具不断抽搐的身体。
猩红色的血液从男人的身体下淌出,缓缓向四周流动,溅在母亲高高肿起的脸上,也如毒蛇的蛇信,顺着脚踝而上,缠绕着边亭。
就在边亭的意识即将完全被鲜血吞噬时,耳畔响起一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鸣笛声,忽然将他彻底剥离出了这个梦境。
边亭自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他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前,手边压着那本读到一半的英文书。
边亭已经醒了,但耳边绵长的鸣笛声还在继续,原来这个声音来自现实,而不是他支离破碎的梦境。
边亭茫然地从桌子旁站起,寻着声音的方向,来到窗台向下望去,正好看见靳以宁和齐连山几个人正在楼下,围着一台高大的黑色越野车,不知在讨论着什么。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黄昏,今晚的晚霞格外绚丽,毫不吝惜地将眼前的湖光山色,都批上一层金红色的纱。
靳以宁坐在这金色的霞光里,如果心灵感应一般,抬头朝窗口望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