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没有,是黄毛找事。”边亭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尾调低了下来,带着点在外做坏事被家人抓包的心虚。
这个反应在靳以宁看来有些稀奇。
“以后再有人找你麻烦,就给阿山打电话,打架可以,不要被人欺负了。”靳以宁的目光在边亭身上巡视了一圈,不赞同地说道:“你挂这一身彩,就是在落我的脸,以后我在港城还怎么做事。”
边亭的局促愈明显了,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关心,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窘迫之时,他注意到靳以宁的半个肩膀还淋在雨里。
其实不止是肩膀,靳以宁来的时候没有撑伞,又在雨里耽误了这么半天,浑身都已经湿了。司机开着车停在路口,没有靳以宁的指示,也不敢冒然上前。
“靳总,您的衣服湿了,去我家换身衣服吧。”边亭话刚说完,转念一想,意识到不对,丽都酒店就在附近,里面还有一间靳以宁的常住套房,用不着委屈去他那个狗窝。
边亭又低下眉,说道:“不好意思,靳先生。”
“没事,来都来了,去你家坐坐吧。”靳以宁非但不介意,反而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他主动转动轮椅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对边亭说道:“带路。”***边亭的家在一栋六层小楼的一层,低楼层的优缺点都格外明显,夏天雨水倒灌,冬天冰冷潮湿,但好在免去了爬楼之苦。
不过现在,家住一楼的好处又多了一项,就是靳以宁的轮椅可以顺利进门。
今天陪靳以宁出门的不是齐连山,而是另一个司机小田。靳以宁进屋之后,小田没有跟进来,一个人在楼道里抽烟等着。
“这就是你家?”靳以宁摇着轮椅,在边亭家一眼就望到底的客厅里转了一圈,看得出来这套房子有段年头了,装修是八九十年代流行的风格,大白墙面刷了半截蓝色的墙漆,地板上铺着细碎的花砖。
客厅里很拥挤,桌上柜子里塞满了杂物,有些物件的年龄看上去比边亭还大,但难得的是并不脏。
“嗯,有点乱。”边亭应了一声,进房间翻出一件干净的夹克,递给了靳以宁,“把外套脱了吧,先穿这件,将就一下。”
边亭自己又是淋雨又是打架又是在水坑里打滚,浑身都湿得通透不说,还挂满了泥,但靳以宁只是淋湿了外套。
“我自己来吧。”靳以宁接过边亭手里的夹克,客气地说了一句:“谢谢。”
靳以宁屈尊莅临,边亭没有表现得太过殷情,他把靳以宁脱下的外套架在小太阳前烘干,又把吹风机的电源接通上之后,对靳以宁说:“那我先去冲个澡。”
边亭刚打开花洒,客厅里也响起了吹风机呼呼的风声,等他洗完澡出来,靳以宁已经吹干了头。他的身上披着边亭的夹克,略微抬着头,认真地看着墙上糊成一片的照片。
他脱下了正装,穿着一件泛白的运动夹克,刘海散落在额前,这样的靳以宁看上去年轻许多,像一个男大学生。
但仔细一想,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六岁而已。
边亭刚洗完澡,上身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靳以宁刚回过头来,就看到了他身上的伤。
“需不需要我请医生过来?”靳以宁多问了一句。
边亭的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毛巾,他瞥了眼自己花花绿绿的小臂,说:“不碍事。”
靳以宁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这样的事,边亭自己更有经验。他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墙上的照片上,仔细看了一圈,好奇地问边亭:“你家就你一个人?”
“嗯。”边亭一边说着,一边拎起靳以宁的外套掂了掂,表面还有点湿,没有彻底干透。
靳以宁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一张合照上,照片里的边亭像一颗小土豆,傻笑着趴在一个男人的背上,男人的面容背着光,模糊且不真切。
“照片上的这个人,是你父亲?”靳以宁问,眸光深如潭底。
“不是,是一个过去在附近工作的叔叔。”边亭把衣服重新架回到取暖器上,抽空回答道:“我亲爹不知道是谁,便宜爸早就死了,我妈在坐牢。”
靳以宁一个问题,边亭就把自己的家底抖漏了个干净。通常来说,无意触及到类似的话题,有眼力劲儿的人应该说一句“抱歉”,然后马上闭嘴。
但靳以宁却像毫无感知一般,直勾勾地看着边亭,问道:“你妈妈为什么坐牢?”
“杀了人。”边亭的回答也很干脆。
没等靳以宁追问,他就自己往下说道:“杀了她当时的男朋友,一个臭毒虫。”
这个身世太过曲折,靳以宁跟在蒋晟身边长大,自以为成长环境已经足够残酷复杂,没想到边亭和他比起来,竟不遑多让。
他再次将目光放回墙上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上,想看看边亭口中这个杀了人的母亲,究竟是一个怎样穷凶极恶的法外狂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