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舶用几次明显的试探,逼得裴淮年以很快的速度底牌尽出。他粉饰太平好几天,也在等待着陶家舶一次直面的爆发。
没有想象中的争吵,陶家舶提问的语气很平常,像在问为什么今晚喝威士忌。
裴淮年沉默了片刻,沉舒一口气:“你已经发现车里的监听器,你和林苟第一次去酒吧的那晚我还看了你的手机”。
陶家舶看他主动承认在自己的车里装监听器的事情,没有再问,也不必问了,他点点头,作势要关上房门。
裴淮年一把推开房门,门板被狠狠撞在墙上又回弹。他做了三版方案,用来应对陶家舶知道监听器的事情,还想好了几个说辞说服他同意不出门的事情。
陶家舶在伦敦的朋友不多,林苟和科博先生都可以被邀请到家里来,甚至他挥挥手就能给陶家舶安排一个无比宽敞,设备俱全的手工坊。
他没有出门的必要。
他必须待在自己的视线里。
可预料中的怒火和吵闹都没有出现。
裴淮年看不透陶家舶,他没有明显的拒绝又突然分房睡,自己承认车载监听器也不见他有翻旧账的打算。他太冷静了,冷静得像一个随时准备离开的人。
即使他并不能真的离开。
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裴淮年从指尖到脚都凉透了。他撑住门板,急迫地锁定陶家舶的眼睛,再开口声音像破碎的酒杯:“你要离开我了是吗?因为我还是那样偏执”。
“裴…”
玻璃被某种鸟类撞了一下,发出很响的咚的声音,可裴淮年气血上涌,眼眶爬上血红,任何声音都闯不进他的耳膜。他眼里盯着陶家舶分离的唇,祈祷上帝,不要让他的爱人再次离开他。
裴淮年闯了进来,冰冷的房间染上他的气息,雄性划分领地的本能促使荷尔蒙弥漫开来,他低头将陶家舶抵在床上,两片冰冷的唇一碰就险些见血。
陶家舶握住裴淮年的肩膀,被对方顺着指缝牵制在床单上。他仰着脖子不住地喘息,“裴…我不会…”
他还有话没说完,“你他妈听我…说…”。
裴淮年立刻堵上他的嘴,像失去理智的凶兽,什么都不想听,与陶家舶十指相扣放在耳边。
手指上棕熊徽章与棕熊耳钉辉映着,一齐望向锁骨那处纹身。
三只咆哮的棕熊立起前足,宽厚的熊掌胡乱地在空气抓着,撕碎一切阻挡它的物体,连风都被劈开。
两颗心互相回应着对方的鼓点,吸引、排斥、痛苦和犹豫齐齐被点燃。
再度睁眼是后半夜了,陶家舶嗓子火辣辣的,被撑开的喉咙口需要温水的安慰。
旁边的枕头没有人。身体各个关节隐隐作痛,脚踝的异样感让他掀开被子。
一个黑色的,轻薄的环形金属物体扣在脚腕上。
陶家舶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个脚镣。
他先是头皮发麻,然后被裴淮年气笑了。
资本主义的手段真花。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还有闲心站起来感受了一下,不算重,但扣得很紧,看得出来是根据自己脚腕的尺寸量身定制的。
裴淮年他妈的这几年在英国都计划了什么变态的事情,今天是脚镣,明天不会上皮鞭吧。
陶家舶在心里把裴淮年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嗓子急需温水,他打开门,脚步停住。
宽敞的客厅,只开着微弱的落地灯,背对的沙发坐了一个人。裴淮年大晚上给自己戴脚镣就算了,委屈巴巴的一个人坐在客厅算怎么回事?
又不是王家卫的拍摄现场。
陶家舶刚想出声,听到急促的碎音。
他在心里叹气,绕过去,故意弄出轻微的声音,不吓着他。
陶家舶出现在裴淮年的视线里,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他没穿睡裤,笔直的长腿,黑色脚镣格外显眼。他一个被绑上不平等条约的人都没哭,没好气地问:“你哭什么?被囚禁的是我”。
他低头看脚踝,自言自语:“这东西戴上会怎么样?有定位?”
裴淮年趁陶家舶睡着给他戴上,然后静静的坐在床边看了一个小时,顺着陶家舶的视线看过去依然觉得有一种被囚禁的性感。
他说:“超过设定范围,有电击”。
陶家舶大声喊,险些破音:“你多大了?还玩儿带电的!这他妈的算惩罚?”
“嗯”,裴淮年抬眼,静望了他一会,很认真地回答。
陶家舶:…“这次又是为什么?”
玩儿电的小朋友,想了很久,陶家舶咬牙切齿:“我到底被你写了多少罪状,这么久还想不完?”
裴淮年略过他觉得重要但陶家舶可能觉得不重要的条目,选了一个两个人肯定都能认可地说出来,“我是你的,可你不是”。
皇家戏剧学院还没有毕业是吧!论台词,陶家舶永远赢不了。
裴淮年眼尾还有可疑的泪痕,陶家舶咬着牙,终于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他脚上还有怪异的脚镣,任何一个成年男性都不能接受这种“道具”。
他努力保持波澜不惊的音调,开口:“裴淮年”,被点名的帕特里克,仍然还记得优雅的回应:“aye”。
陶家舶抹了一把脸,叹气以后很久没继续说话,裴淮年的心沉到谷底,他表面还是冷静的,忍不住想,不就是要离开自己吗,反正脚镣已经戴上了…
“我不是你的,你也不是我的,或许你很爱我,但我不止一次说过我不喜欢你表达爱的方法。你不能要求我按照你的方式回应你,我是一个人,不是你手里接管的公司。不管是5年前还是5年后,不管我是个家里破产的穷留学生还是公司老板,我都是陶家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