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委屈地擦了一把眼泪,“自轻自贱?你可知今日是我十七岁的生辰,贺遥之不娶我,谁来娶我?到头来,我还得落得一个被火烧死的下场!”
这些年来受过的委屈,以血饲神的昏暗岁月,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君娶了自己情同姐妹的孤女,痛楚一点一滴汇聚在我的心头,疼得我咬牙抓紧了他胸口的衣襟,狠狠骂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委屈!”
我又哭又闹,直到筋疲力尽倒在他怀里被他一把揽住。
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落在我的头上。
因为靠得太近,我甚至能感受到宋祁喉结滚动时的热气。
他无奈又纵容地替我撩过额前的乱发,温声道:“沈朝云,你可知我今日是来娶你的?”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红肿着眼睛呆呆地看他,嘴唇翕动:“你要娶我?”
他笑意深深地点头,一挥手,神社的大门被人撞开。
流水般的聘礼由数十个人抬着送进了院子,绫罗绸缎,珍珠宝玉,入眼是无尽的富贵奢靡。
我花了眼,如梦初醒般地想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勉强笑着整了整我凌乱的发冠。
“三皇子说笑了,我们不过一面之缘,你怎么就会想娶我?朝云一介草民,不要作弄取笑我了。”
我敛眉藏住了眉眼间的怒气和被人戏耍的失望,没想到却被他更用力抱紧了。
肌肤相触,宋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阿云,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他从怀中摸出一封庚帖,上面赫然写着我们二人的名字。
我皱着眉,眼泪不自觉流下。
都说三皇子宋祁最是菩萨心肠,没想到一个神女微不足道的性命,也能让他做到这一步。
顾不上多想宋祁究竟为什么想娶我,我已被师父塞上了花轿。
她流着泪替我戴上一只她珍藏的玉镯子,哽咽道:“阿云,不论如何,活着才有希望啊。”
多年的相依为命,师父早已把我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
盖头下的我默默红了眼睛,眼泪滑落眼角。
却有一只大手轻轻替我擦去。
“别哭,会乱了胭脂。”
锣鼓喧天,送嫁的队伍挤满了整个东街,宋祁骑在高头大马上,光是想象那幅画面,我就默默烧了脸。
从今往后,他便是我的夫君了。
花轿行至半路,却被人拦了下来。
原来是走到了贺府门前,贺遥之看到三皇子和自己同日大婚,也想着攀些关系,邀他进贺府观礼呢。
再听到他的声音,我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
贺遥之朗声道:“三皇子最是光风霁月之人,不知是谁家的女子能有幸嫁与三皇子,真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流月也娇声笑道:“是啊,这般好的福气,也是羡煞众人呢。不像我那个神社之中的阿云姐姐,她若是…”
她突然止住话头,有些哽咽道:“终归是我抢了姐姐的好姻缘。”
贺遥之心疼地安慰她:“我又不是不娶她了,纵使她小肚鸡肠,我贺遥之却是一诺千金之人…”
他还未说完,只听宋祁轻笑一声。
说来奇怪,我原先满腹的怒气和恶心,在听到他这一声笑之后都化成了甜蜜。
“贺公子,只怕你是娶不了沈朝云了。她福薄,攀不上贺府的好姻缘。”
贺遥之愣住,干巴巴地笑道:“三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说她是娇纵了些,到底也是从小被我宠坏了的,她年近十七,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的。”
“再说了,那沈朝云对我情根深种,想必此生是非我不嫁的。”
流月在一旁轻嗤道:“圣都之中谁人不知,沈朝云因为遥之哥哥先娶了我,整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哪里还有半分神女的尊贵和体面?”
花轿中的我不由得绞紧了帕子。
呵,原来他竟还记得我年近十七呢。
可他偏偏忘了,今日便是我十七岁的生辰。
下一秒,宋祁爽朗地大声笑了,撩开花轿的帘子:“夫人,不如你来告诉他?”
他笑眼弯弯,我一时晃了眼。
我平复下呼吸,淡然走出花轿,亭亭站在贺遥之面前。
我展颜一笑,“贺公子方才可是说要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