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凌怀苏低头看了眼怀中人事不知的狐狸,“灵狐也要渡劫么?”
师父笑而不答,将热气腾腾的茶盏递到他面前,凌怀苏心急如焚,哪有闲心思饮茶。见他不肯接,师父叹了口气道:“喂给它,不是让你喝的。”
凌怀苏忙将狐狸搁在亭边美人靠上,接过茶盏,小心地掰开狐狸嘴,点了几滴进去。
这时,师父才慢悠悠呷了口茶,回答了他的问题:“浮世三千,所有生灵都有自己的劫。这小狐狸生于天地灵气,脚不沾尘,第一道劫便是入人世。”
凌怀苏抓住关键字眼:“第一道劫?它还会遇到其它劫数么?”
师父用杯盖拨了拨漂浮的碎叶:“入了人世,便要入红尘。”
凌怀苏不解道:“入红尘?与入人世有何不同吗?”
师父没吭声,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凌怀苏不明就里,还欲追问,一旁的狐狸忽然有了动静。他忙不迭俯身察看,发现不过谈话的功夫,小东西的身体软和了回来,气息也变得平稳有力多了。
师父瞥了活过来的灵狐一眼:“还不错,意志比我预想中顽强,看来它找到了想要为之长留世间的理由。跨过了这道坎,便离化形不远了……有名字吗?”
凌怀苏一噎:“没有。”
“既入了人世,也该为它起个称呼了。”茶盏饮尽,师父话锋一转,“——好了,现在说说你。小望,你破开结界的时间可比我想得长啊。讲讲,怎么出来的?”
莫问真人笑眯眯的眼神如刀,剜过大弟子精彩纷呈的面部表情。凌怀苏这么聪明,八成在破界时就已经猜到缘由了。
果然,就见凌怀苏心虚地觑了他一眼,又飞快压下目光,活像只被揪住把柄没了脾气的大猫。
少年神色几变,最后表情定格在了一个破罐子破摔的节点上,若无其事地扯扯嘴角:“就……那么出来呗。”
莫问真人捋了捋山羊胡,懒得拆穿他,抬手打了道真气,将祝邪送入他手中:“拿剑,为师传授你摇光剑法第四式。”
凌怀苏站直身子:“真的?”
“还能骗你不成?”莫问真人从地上随手拾起一根树杈子,摇摇晃晃地比划起来。
这老头还是一点都不像个剑修,姿态实在不甚雅观,宽大的衣摆下两只细脚伶仃,活活把剑舞成了跳大神。
往常见到这种有碍观瞻的画面,凌怀苏总是眼疼地阖上眼皮,生怕污染少爷那双金贵的招子。
但此刻,他眼不错珠地紧盯着莫问真人,恨不能将一招一式刻进脑中,同时在心里默默把对师父的评价抬高了两级,从“游手好闲的江湖骗子”升级为“有两下子的疑似世外高人”。
最后一招演示完毕,师父手中的树枝突然掉了个向,猝不及防地朝看得痴迷的凌怀苏刺来,这人当真是为老不尊,搞起偷袭来毫无心理负担。
凌怀苏目光一短,下意识横剑抵挡。电光石火间,他匆忙出手,自然而然使出了脑中正在演练的新招式,祝邪剑以一个奇特的角度出锋,不躲不避地与树枝相逢。
剑气碰撞四散,温热的茶壶顷刻间结出一层霜,亭边树叶震颤不息。
到底是不熟悉的招式,当头相撞的瞬间,一股麻意顺着剑柄爬来,凌怀苏险些拿不稳剑,树枝不堪重负,碎成了几段。
见这小子竟能顺滑无比地融会贯通,莫问真人眼中划过一丝欣慰,神色不动地扔掉惨遭碎尸万段的断枝,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行了,自己慢慢悟吧。”
莫问真人提起凉透的茶壶,“你剑中仍有不平之意,心结难消。但凌家的事,根源上并非人为。”
凌怀苏没料到他会提这一茬,迟疑地望着他。
师父顿了顿,正色道,“小望啊,你可知,凌家为何会遭此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