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舟换了袍子再过来时,外屋里已经没有了沈玉鹤的身影。
屋内只余下守着宋锦茵的雪玉,正端着新熬好的药,一筹莫展地看着床榻上的人。
“下去吧,东西放着。”
“世,世子。”
雪玉起身行礼,适才一心都记挂着昏睡的宋锦茵,瞧见一脸冷意的世子时,倒也少了几分以往的害怕。
可如今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她才忆起,这屋里头还站着一个真正的活阎王。
裴晏舟目光扫过雪玉一侧红肿的脸,想起宋锦茵对这丫鬟的看顾,到底还是喊了一声王康久。
“让人替她拿点药。”
“是,世子。”
王管家点头应下,看见带伤回来当值的仓凛,还冲着他感慨了一句。
“这丫头,确实是个老实的。”
仓凛看向那个半垂着头离开这处的姑娘。
刚刚瞧见他在,小丫头不敢上前,只远远地朝着他行了个礼。
脸上的小心翼翼,不免就让他想起今日的那场哭求,心里难得地涌上一抹愧疚。
前几日小丫头带着吃食来瞧他,被旁人调侃了几句,他当时并未替这小姑娘说话,只觉得都是侍卫住的地方,姑娘家确实不该往那跑。
可这丫头明明脸皮薄得很,却当成没听见一般,每日里还是抽空给他送吃食,说是要报答他曾经的相助。
仓凛觉得无奈,不过是顺手的相帮,不值当她整日里跑一趟,便还是寻了个机会开了口,让她别再做这等无意义的事。
自那次后这丫头确实没再出现,直到今日,许是实在没了法子,才求到了他跟前。
一张脸通红,一半是被打的,一半是哭的。
顺着王管家的话点了点头,仓凛收回了视线。
屋内。
裴晏舟将那碗药放远了一些,沿着床榻坐下,见宋锦茵睡得并不安稳,下意识伸手抚了抚她的额。
不适的呻吟溢出唇角,似察觉到他的靠近,宋锦茵顺着他的手动了动。
大夫说今夜若是退了热,休养些时日便无碍,但若退不了热,这般下去,就算是醒了,怕也难回到之前的伶俐。
可不管如何,她这条命是保下了。
裴晏舟指尖停在她的脸。
今日他本该同许将军去庄子上,甚至都已经行到了半路,只是因着心底的那股不对劲,脚程便放慢了一些,没承想半路竟真等来了送信的人。
只是回来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想过宋锦茵会很狼狈,可他没想到,她竟是只留下了半口气。
裴晏舟还记得,推开那扇腐朽的木门后,地上的人在暗色下了无生气。
直到灯火照亮了那间屋子,他才瞧清地上那摊开裙摆上的污泥和血迹,还有她被扯到凌乱的乌黑长。
那一刻他的心沉到了底,踏进去的每一步,都似乎压在了他的呼吸之上。
好在他看见了她微颤的长睫,还透着一点点生的气息。
正想的有些出神,床榻上的人缓慢地睁开眼,像是瞧了很久才瞧清他的模样。
干涸的唇瓣动了动,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眼四周,喊了声世子。
裴晏舟指尖从她脸颊滑过唇瓣,目色恢复清明。
“醒了便先喝药。”
声音很轻,带着她平日里难以听到的温柔。
大抵是生病后格外脆弱,人的理智和倔强有短暂的崩塌,宋锦茵没有了平日里的疏离,目光紧跟着起身去拿药的人。
裴晏舟自是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心里紧绷的弦松开,一股异样的情绪升起。
一口药汁咽下,宋锦茵眉头瞬间便皱成一团,双眼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更添几分娇弱。
“世子,奴婢喝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