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学生哥。便宜一百不能再多了,地址发给你,你现在过来拉。过期不候。”
火速定位,上货拉拉,和平台上的司机商议好搬货的路线和额外的人工费,程思敏给“秋刀鱼”发了一串成交握手的表情,从台阶上站起来,拍拍背带裤屁股上的灰尘。
货拉拉的司机正在赶往她的地点,事情解决了,程思敏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肚子也趁机“咕咕”作响。
她身后是一片老旧的住宅区,面前的人行道上有不少下班回家的居民,他们大多骑着电动车,车把上挂着聆郎满目的塑料袋,塑料袋不是馒头花卷,就是凉皮凉面。
饭口到了,程思敏一天没吃饭,刚才装着心事还不觉得,这会儿嗅着从别人兜里冒出的食物香气,饿得那叫一个前胸贴后背,眼睛都开始隐隐地发绿。
趁着司机还没来,她先是跑到马路对面的包子铺,买了三个刚出锅的牛肉馅包子,才咬了一口热乎乎的大包子,程思敏的魂儿又被隔壁正在给顾客剁烧鸡的熟食铺勾走。
加热灯下油汪汪的蜜色鸡皮实在太具有诱惑性,程思敏可以抵挡异性的美色,但无法对这种体脂极低的美腿说No,她消费了两个大鸡腿。
这条街上小吃店的排列大约被商业奇才精心设计过,火爆鱿鱼,土豆饼,炸鸡柳,烤面筋,脚步不由自主跟着味道跑,还没等程思敏反应过来,她手里满当当地拎了五六个塑料袋,嘴里还嘬着一杯四块钱的蜜雪冰城。
真是罪过。
在程思敏为今日的消费忏悔之际,货拉拉司机就位,她小跑着拉开车门,与车上四十来岁的女司机面面相觑。
开货车的女司机不常有,更别说是这种小型货车,因为承载的体积有限,每单货物不多,通常司机需要帮忙运货。
涉及到出力气的活儿,客人们普遍不会选用女司机,这也让同是一天上线接单十小时的周燕远不如其他小货车的男司机赚得多。
看到程思敏没有上车,周燕有些心急,她拉下口罩向车门外的年轻女孩露出生硬的笑容,“上车啊,这条街上有违停拍照,超过90秒要扣我的分。”
女司机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程思敏一只脚踏上副驾驶,另一只脚还在下头晃。
程思敏身高一米六二,目测女司机看起来还没她高,考虑到自己要搬的沙发是实木的,她还是踌躇道:“大姐,刚才和我在平台上聊天的是您吗?我要运的东西挺重的,一会儿咱俩能扛到楼上去吗?”
她可是另外加了五十块搬运费的。
周燕怕得就是程思敏看到她后取消订单,最近天气酷热,生意反而冷清,她一大早就上线货拉拉,跑到物流园的门口等客,但是一天下来订单寥寥无几,程思敏这趟订单还另有补贴,对她来说够买一个月的馒头了,她断然不能让到嘴边的鸭子飞走。
“咋不能!你看不起人?”周燕说着把自己的胸口拍得“砰砰”响。
“我这两只胳膊力气大着呢,再说你那个地址是黄河苑不,我和那边保安熟得很,稍等直接把车开到地下电梯口,保证给你送到家里头。”
既然对方这样保证,程思敏“哦”了一声,只得把另一条腿也挪到车上。
关上车门,程思敏坐稳,周燕麻利地换挡,一脚油门带着她钻进主街。
程思敏扯出安全带时,周燕用余光扫了她一下,这些年她天南地北地跑,居无定所,见过不少程思敏这般年纪的年轻女孩。她们之中有的穿金戴银背着奢侈品包包,有的戴着假发身着比自己身体大两倍的萝莉裙。
程思敏的打扮中规中矩,素颜,白T,外头套了一条宽松的阔腿的牛仔背带裤,这完全属于大众范畴,给她第一印象理应是不特殊。
但程思敏插好安全后带拿起手机的功夫,周燕的眸光又忍不住落到了她脸上,这次,她不是用余光,而是直接把脖子扭过来直愣愣地望着她的五官和额前细小的卷发,目光探寻,像是警察在搜刮证据。
路口绿灯亮起,她看得出神,甚至引来后面的车子不满的鸣笛。
程思敏抬头,差点儿注意到周燕在盯着她,于是周燕马上摆过头目视前方,用闲聊掩饰着自己反常的举动,“姑娘,你东西拉到到黄河苑几号楼?”
“我看拉上货从哪个门进去更近。”
“六号。”
“六号?”车子左拐,周燕脸上有些惊讶,“我也住六号,六号楼1204。”
这下子轮到程思敏惊讶了,她深棕色的瞳仁颤动几下,很快露出一水儿的小白牙,天边最后一丝斜阳撒在她的睫毛上,但程思敏明朗的笑容足以驱散车内的昏暗,“大姐,这也太巧啦!我刚搬到1203,咱们竟然是邻居!”
“半山市也太小了吧!”
第9章猫好人坏
因为这份特殊的缘分,货车内的主顾聊得不亦乐乎,物业群,快递点,保安亭,包括12层邻居的基本情况,周燕对程思敏言无不尽。
临下车时,得知周燕没吃晚饭,程思敏还大方地将塑料袋里喷香的大鸡腿递给周燕,说“吃饱了肚子好干活”。
两个女人在车里快乐地啃着鸡腿,时应和他姥爷在楼下一排库房前摸着黑开门。
刚才在家里一听说买沙发的人来了,他姥爷说什么都要跟着时应一起下楼交易。
一来他对现在年轻人在网上买卖二手物品这件事儿感到新鲜,二来,他私心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连别人用过的二手家具都当宝似的巴巴拿着钱来买。
姥爷戴着花镜,拿着一大串钥匙,在门口哈着腰,捅咕了少说五分钟。
时应几次拿出手机试图给他打开照明,小老头还不乐意,非嚷嚷,说自己开这门开了几十年,他不用亮光,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把门打开。
时应又气又笑:“姥爷,没说您打不开门。”他伸手指着他姥爷的钥匙圈,“您这钥匙有百十来个了,咱倒是看看是不是用错钥匙了呀,要不然还是我来吧,等您打开都明天早上了。我这沙发也甭卖了。”
“怎么可能呢?”老头嗤之以鼻,“我这钥匙上每个都有特殊的形状,我一摸都知道。你小子就拿我开涮吧,你姥爷还没傻呢。”
远处的土坡射来一道灯,时应眯着笑眼回过头,周燕立刻将刺目的远光切成近光。
时应的视力是真好,就这一眼,有数码相机16倍变焦的效果,副驾驶程思敏的模样立刻映在他的视网膜里。
来人是柔和的猫相,整张脸上见肉不见骨,无一处锋利的棱角。
内双的圆眼,偏低的鼻梁,唇角在不说话时微微下垂,但笑起来又会牵引肌肉在单侧脸颊上挤出一枚十分讨喜的酒窝。
此刻这张脸的主人双腮鼓胀,正在大笑着喋喋不休。
小学同桌,初中隔班,时应可太了解程思敏的岁数了,她是四月十五号的白羊座,无论扒着手指头怎么计算,程思敏都不会是应届大学生。
再者说他小时候去过好多次程思敏家找她一起上学,程思敏他爸不怎么识字,更不可能流利上网,所以,程思敏也不可能是替他爸来买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