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一死,他底下盘根错节的势力也跟着溃散。
警察把老宅跟小洋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周安提前销毁了所有,他是带着必死的心去保全自己的儿子。
那条密道是个迷宫,我只走过一次,追不到周诚离开的真正出口。
北城布出通缉令,我央求纪峰叔叔暂时去掉周诚的名字跟身份。
他虽是毒贩的儿子,但制出毒品,杀过人,包括那些交易里都是周艾,在毒贩圈引起轰动的也是周艾这个名字。
周诚不知所踪,如果把他真正身份公布出去,我害怕受到毒贩那边的伤害。
缉毒警后代这个身份太敏感,加上我之前做的一些事尚未调查清楚,纪峰叔叔怕我受到报复,也怕外界对我产生不利,把我安排住在警队家属院并亲自看押。
春天暴雨没完没了,整日整夜的雨洗刷着北城,势要将一切肮脏事物冲干净雷声滚滚,闪电嚣张刺眼,雨势倾盆浩大,常椿就是在这样一个雨夜到北城警局自。
他身上布满伤痕,衣服破烂不堪,头被烧了一半,上面焦掉的头皮已经化脓,眼镜腿也断了半根,很难想象曾经是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白手套文质彬彬的制药师,八脸的爱人。
他愿意交代警方想要的所有信息,唯一要求是希望警方去救落在卫乾手里的八脸。
卫乾曾是周安的死对头,但周安黑白通吃,卫乾则没有那么大的本领,只能退求其次去当了东南亚头子诡手的一条走狗,之前说要给周安一个下马威对周诚出手的就是卫乾,后面周安派八脸带人剁了他五指。
北城连夜出警,我收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周诚的安全,常椿告诉我四个字,凶多吉少。
我跪下哀求纪峰叔叔带我一起去。
根据常椿提供的线索,第二天晚上在一个废工厂抓到卫乾,他砍了八脸的双手双脚,焊在油漆桶里,打算做成人彘泄恨。
八脸失血过多死了。
巨大的恐慌席卷着我,情绪激动直接夺过警察手里的枪逼问卫乾。
卫乾破罐子破摔,他说周安倒台,诡手那边也遭受重创,警察缉毒力度也越来越大,这一行早就难再混下去。
“多半是拜你所赐,正义的缉毒警,诡手现在最想抓的就是你,那枚破芯片害得他半壁江山倒塌。”
后面卫乾说的话,我完全没听见。
只知道——周诚在诡手那边。
工厂破口处的雨滴砸进水滩里,雷声沉闷地在云层里轰隆,酝酿着下一场暴雨。
常椿知道了八脸死亡消息,一夜之间头皆白,供认所有罪行,并告诉我诡手现在最缺的就是新型毒品的配置方法,而自己手里刚好有市场上稀缺的“海马”,但是个半成品,我可以拿着这个作为筹码去越城交易。
常椿在最后时间要求单独跟我说几句话。我知道他想跟我说什么,我虽是缉毒警的后代,但这些年成为周安底下的走狗,丧尽尊严与良知,调出毒品运出去也害过不少人,加上周安对我身份的“精心部署”,我以后生活也会是不被世人接受容纳的。
还有一截话,常椿或许是自内心真正劝我:大仇得报,人身自由,我不该再卷入这些事里。
常椿曾经是个高材生,那年考上了重点军事学校,在国家基地里研究出对抗新型毒品的最新药剂,在上交资料时候,自己名字却被别人利用权利替代,常椿心里虽愤恨,却也孤傲,一件成品没了他还能在制出新的,可那些人非但不知耻,还接着处处打压常椿,他们陷害常椿制出的药是毒品,又一边拿着所谓的毒品争夺名利地位,以至于常椿心灰意怨念衡生,后面跟着八脸毅然决绝地做周安手下。
这些年他教会我不少知识与东西,对我也颇多照顾,我才免于与这个时代脱轨,某一程度上算得上是我的导师,或者说是恶师。
走之前,我问常椿后悔吗。
常椿低头,反问我,你后悔吗?
我说,从一开始,我就连后悔的权利都没有。 常椿笑说,那就对了,这个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没有绝对的好人,但是你犯了错,就是绝对的坏人。
*
纪峰叔叔带我到烈士园祭拜父母。
我站在那块无名碑前,不知该跟她们说些什么。
纪峰叔叔说我母亲葛沅是个伟大的缉毒警,父亲是负责同母亲接通的一个线人,本来是由母亲卧底到周安身边,但由于俩人暗生情愫,没上报组织就私自在一起,之后母亲怀有我,父亲便私自违抗命令代替母亲去从事了这份卧底工作。
这件事当时在北城上层影响很大,领导开除了我母亲的警籍,打算等我父亲完成任务后再对他进行处罚。
但是北城警局里出现内鬼导致那场缉毒行动失败。
纪峰叔叔告诉我,我现在还年轻,如果能把一些事情调查清楚,身份得到证实,将来得到国家培养,也会是个跟母亲一样优秀的缉毒警。这句话不过是安慰罢了。
我在常椿手下学制出那么多毒品运输出去,无形中不知害了多少人。
现在没蹲在监狱里,不过是杀了周安同时又提供出父亲生前收集到的情报,勉强功过相抵罢了。
我已经犯了错,是个绝对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