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夜铎冷空庭,草木犹疑战铁腥。
地下九哥今悔不,六陵花鸟哭冬青。
明代袁宏道的诗,全诗肃杀阴寒,尾联更是缅怀故亡。
真是出其不意,冷僻刁钻的题目,且不论诗句调性阴冷,这题材根本不适合扇面画。
从明代晚期兴起的扇面画,向来为官绅交际往来的赠礼,多取明亮吉祥之题,作恭贺、留念、寄情的用途。谁会想过把悼亡画画在扇面上?
殷绘青的手颤了颤,心思好像被触动一般,提笔作画,行云流水。
考官无不惊讶,面对如此刻意刁难的题目,考生竟能不假思索提笔便作画?但都按捺住上前近观的冲动。
到她只剩最后几笔完成的时候,考官中终于站起一人走近,如松风吹过。看了一会儿,不露声色,突然说了句:“左手。”
在场者皆愣住,不解其意。
他接着说道:“能否左手作画?”
殷绘青含糊答了一声,画笔从右手转到左手,小心翼翼画毕,画作神韵不减。
他点了点头,意示她可以离场了。
不久后,殷绘青收到了录用通知。
后来殷绘青才知道,那人就是国画所所长谢涤衣。
那古怪的题目正是出自他手。
殷绘青赴国画所入职的时候,谢涤衣正在看窗前红叶。
值日扫落叶的学生问他如何处理这么多树叶,他开玩笑似的说:“扔到炉膛里,烧了暖酒。”
学生没明白他的意思,继续扫地,扫帚在地上划出刷刷的声音。
殷绘青到了。
他请她进屋谈。
谢涤衣从橱柜里取出一把折扇,原来就是殷绘青考场上做就的“六陵花鸟哭冬青”,已经装上了扇骨架。
“殷小姐是学院派出身,画作工整。遇到我这样刁钻的题目也不畏惧,才思敏捷啊。”
“不是靠技巧,也不是靠应变,”殷绘青盯着他,“是悲难自抑,自然流露。”
谢涤衣奇怪:“这是何故?”
殷绘青深吸一口气:“恩师卢庭芳一年前惨遭毒手离世。”
用唐刀的卢庭芳在江左一带名声赫赫,乃是武林一代宗师,不想一年前突然离世,个中原因十分蹊跷,一般人并不知道她真正的死因。
“你是卢庭芳的徒弟?也用唐刀?”谢涤衣问道。
“是。师父她老人家生前常说谢先生是仁人君子。”殷绘青观察谢涤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