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橘始終沒有回頭,聽見小楊在身後關上房門,她才長長地出了口氣,她身體十分沉重,腰腹有很強的墜痛感,心口也泛著噁心,這些都影響了她的心情。
她目光看著十二層下面的城市。小城市的夜晚,居家大樓里燈火寥寥,可以想像很多都是空置房。路燈下的大街也是空蕩蕩的,燈光灑在夜晚的瀝青路上,寥落淒清,空中飄著細雨,那雨絲纖細得只有在路燈的光照下才能看清,又被風吹得凌亂飄散,攪成一團在空中。
這北方的晝夜溫差大,夜間的風呼呼地響,十二樓聽得清清楚楚。
一切的一切,都讓人心情不好。
我體內的荷爾蒙變化,影響了我的心情,讓我對這世間的無情風雨與季節變遷,都變得敏感了,而過去的我,從來不會注意這些細微末事。謝橘在心裡想。目光卻沒有從窗外的無情風雨中收回來,反而在她身體難受、心理也難受的最軟弱的那個瞬間,想到了6思麒。
他在那那個鹹水河村,在做什麼呢?
第8章
6思麒將父親從水缸里背出來,拿毛巾給他擦乾淨,換上乾淨的衣服。他小妹6思麟等他給父親穿好了衣服,拄著拐杖走進院子來,將一碗紅薯粥和炒紅薯葉子放在倆人面前,又慢慢挪回屋抓了一把花生米,這就是一家人的午飯了。
6母慢騰騰地挪了出來,她的腿部關節積水嚴重,行動不便,症狀比6思麟嚴重。6思麒回家之後上山砍了兩根竹子,用了四天時間給母親和妹妹都做了一副拐杖,她這才能活動活動,但是家裡家外的活兒,她什麼都做不了了。
一家人圍坐在院子裡吃飯,呲溜地喝粥,誰都不說話。小妹6思麟吃得最少,她的長相跟二哥十分像,但是6思麒的嘴唇豁朗的地方她卻消薄堅硬,跟她父親路建設一模一樣。她看著回家七天一直忙前忙後的二哥,對他說道:「二哥,你這次回家拿回來那麼多錢,怎麼賺的啊?城裡的錢真這麼好賺啊?」
6思麒喝粥的動作頓了一下,沒回答。
小妹繼續問道:「哥,我病好了還想去打工,你那裡錢要是好掙——」
她的一句話沒有說完,劉福蘭就在一旁臉色白了,手裡端著的飯碗掉在了桌子上。6思麒騰地一下起身,衝進屋子拿了藥,出來給她媽媽吞了下去。
好一會兒劉福蘭才緩了過來,她的風濕病嚴重影響了她的身體健康,心臟受影響尤其大,時不時犯心臟病,剛才這麼一折騰,她就已經小便失禁了。
劉福蘭健康的時候,最是伶俐乾淨,現在縱然生病了行動困難,也不肯濕著下身吃飯,她費力地拄著雙拐,進屋更換衣衫去了。
路建設看著妻子的背影,猶豫了一會兒,說道:「要不,你帶回來的那些錢,先帶著你媽去醫院吧?」
6思麒點了點頭,不想屋子裡的劉福蘭聽見這話,堅決拒絕道:「不行!」
6思麒和父親互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無奈和無法,路建設眼淚甚至掉了下來,過去五大三粗的漢子,用粗糙的手背狠狠地抹著眼睛。
劉福蘭從屋子裡走出來,短短的幾步路,她走得氣喘吁吁,再次把自己安在案板前,她看著6思麒說道:「你才打工幾個月,怎麼賺到那麼多錢的?兩萬塊,夠你存一年的了吧?」
6思麒沉默著,沒有回答。
路建設哂道:「老二什麼時候做錯過事兒?他從小到大,什麼時候讓父母操過心?他帶回來的錢,讓你用你就——」
劉福蘭卻不想聽老公的屁話,打斷他道:「那是以前!老二雖然是個好孩子,可是人逼急了什麼干不出來?我要是腿腳利索,咱們家這個情況我都能去搶劫!那錢就算不是老二搶劫回來的,也是他借的,要不然就是他的血汗錢!用在我身上幹什麼?我不知道哪天就死了,那麼多的錢給死人——」
「媽,你別這麼說。」6家小妹哭了,嗚嗚嗚嗚地。6家三個小孩,這個小妹照顧家裡的父母時間最久,年紀也最小,對劉福蘭的身體狀況最了解,所以她知道媽媽真的隨時可能死,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6思麒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的手,聽著小妹妹的哭聲,他的眼睛裡蒙著隱隱約約的水氣,整個人好像僵了一樣,半天沒有動作。
就在這時,他家坡下面傳來腳步聲,來人腳步很輕,仿佛走走停停,有些不確定方向一般。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到了他家坡下,停住了。
來人沒有露面,但是風從來人的方向吹來,讓6家人聞到了一股犀利又好聞的香氣。
這香氣十分高貴,令人心動地聯想到驕陽下的盛開的金麥與梔子花,溫暖,但是又高不可攀。6思麒高挺的鼻子動了動,猛地站起來,一臉震驚地看向上坡的路。
謝橘走了上來。
她身上穿著一套質感極佳的真絲加絨的長裙,外罩純羊絨大衣,秀髮隨便地披拂在肩膀上,慢慢地進入6家人的視線。
仿佛一隻天鵝落進了潦倒的草窠。
6思麒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出現的人。
她怎麼會來這裡?
這——地方跟她毫不相配?
6思麒向謝橘走過去,目光定在她身上。他回鄉不過一周,白皙的臉就曬得黑紅黑紅的,身上也穿著農民幹活時的粗陋衣著,腳上的鞋子看不出來原本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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