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什麽地方改变了呢?
蝶姑猜不出,左时寒也不清楚,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没有什麽不满意的地方。
「不说这个了,」蝶姑在沙发里翻了个身,随手捞过一只左时寒缝的布偶抱在怀里,「小时寒,你现在的执念是什麽?」
左时寒一愣:「为什麽问这个?」
蝶姑拽了拽布偶的兔子耳朵,笑道:「我有一种感觉,大抵百年之内,我就要彻底放下过去的事情了……我的执念仅在於此,到了那个时候,我应该就会消散了吧。」
左时寒微微怔住,目光难过起来。
蝶姑见不得他这副模样,与他开玩笑:「要是我消散不久你也消失,把无常界这一大摊子全交给月娘和灵也,无常界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完蛋了。」
「不会的。」左时寒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在月娘她们独当一面之前,我不会离开。」
他因仇恨而化厉鬼,但大仇得报已有数百年,他的执念早就不系於那些事。
他生时未能拥有的情感,却在死後收获。蝶姑等人的维护与包容,祝饶对他的珍视与疼爱,令他原有的执念消散以後,新的执念填补上去。
他也想回报蝶姑她们的友谊,维持无常界的秩序成为了他的执念,他也想回馈祝饶对他的情意,与祝饶长相厮守也成了他的执念。
他大概,还是要存在很长一段时间的,至少要等苏月娘和灵也成长到他与蝶姑这样,无常界诞生新的鬼仙填补空缺,自己才能放心和祝饶一起离开。
令人伤心的事情没有说很久,蝶姑很快便告别离开。左时寒将她抱过的那只兔子布偶抱在怀里,缩进沙发深处等待祝饶回来。
祝饶也蛮忙的,不过蝶姑她们忙的是无常界的事,祝饶忙的则是阳间的事,左唯安委实在阴阳两界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左时寒与一群自己做的玩偶自娱自乐,偶觉无聊时,又想起蝶姑不久前说的那些话来。
……他相较以前,真的有什麽变化吗?
长发在指尖绕了好几个圈,左时寒没有想出来。
未得答案,但房门却在这里被人从外打开。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万家灯火通明,祝饶披着一身外界的寒意归来。
换好拖鞋,脱下寒凉的风衣後,祝饶才将左时寒揽进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问道:「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太无聊?」
「我能找到事做的。」左时寒道,「而且蝶姑今天来了。」
祝饶目光看向茶几,桌上果然有一只不属於他们的杯子:「怎麽没有多留一会儿?」
「无常界有点事情,就先走了。」左时寒说道。
「我去做饭。」祝饶松开左时寒往厨房走,「等我忙完这阵,就能天天陪你了。」
左时寒倚靠厨房的门框,看祝饶在流理台前忙活。
祝饶一边将杀鱼师傅处理好的黑鱼切作薄片,一边与左时寒聊天:「到时候去我们以前住过的地方怎麽样?好久没回去了。」
「以前的房子还在吗?」左时寒问道。
「还在的,那间套房我买下来了。」祝饶说道,「不过这麽久没有回去,卫生状况可能有点糟糕……我们可以一起收拾,添一些新家具,改造成喜欢的样子。」
一言一语间,祝饶很快便将今天的晚饭烧了出来。
两荤两素,一锅麻辣水煮黑鱼片,一盘酸辣土豆丝,一盘麻婆豆腐,一盘辣子鸡丁。考虑到左时寒味觉与常人不同,祝饶烧菜时大多选择味道重一些的菜。一旦味道清淡一些,左时寒便会如嚼蜡一般,什麽都尝不出来。
只是一些改变,突如其来。
从未感觉过的刺激味道从口腔绵延至喉咙,似乎还要一直蔓延到肺腑。左时寒愣住,手里的筷子一个不注意掉了下来。
他的身体,已经维持了死时的面貌太久。
再也无法长大的身体还不是最重要的,被药物弄坏的舌头,受过太过针刺後体内的隐痛……在他死後许多年依旧纠缠着他,似乎永无休止。
左时寒忽然意识到,那些疼痛很久没有过了。
丧失了许久的味觉,也在此时回归。
在那些人彻底消亡,他与左家再无瓜葛,执念尽散後……他的身上确实发生了改变。
桌对面的祝饶紧张不已:「怎麽了,我今天做得太难吃了吗?」
难道是因为他和左时寒聊天时一不小心走了神,没有拿捏好味道?
「……没事。」左时寒摇了摇头,抿唇笑了笑。
「只是突然间,觉得菜有点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