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出一口血,显而易见魂魄已经受了重伤,却还在强撑着压低声音诱惑步步紧逼的人:「你和我一样都是凡人,何必去帮这些鬼魂,这些只在无常界拥有权势的鬼魂能带给你什麽?只要你帮助我,出去之後,阳界的权力丶财富,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给你!」
祝饶不需要左时寒带给他什麽,左时寒想要的一切他都会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好吧,这话说得有点满,他想要左时寒。
「嚯,没看出来你在阳界这麽有力量。」祝饶笑了一声,「如果你还没疯,出去後我会把你交给警察,你疯了也没关系,我会把你送到精神病院的。」
「至於你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缝补在黑衣男人身上的残魂尖啸着,有些想要偷袭祝饶,但还没靠近就被他一刀斩断。
刀身靠近刀柄处缠着的绑带上的血色符文好像活了过来,在整把缠到上活了回来。
「这些早就该死的东西,我会叫他们魂飞魄散!」
在祝饶的视角里,黑衣男人的魂魄在面对生死威胁时发生了可怕的异变。他魂魄里的残魂一下子活动起来,好像一具人体上长出了无数个人头。
许多张脸,祝饶曾经见过。
就在左时寒的鬼墟里。
当时他一边思索着左时寒的界石究竟会藏在什麽地方,一边推开紧闭的房门。横亘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屏风,屏风後人影幢幢,像是恶鬼一般狰狞的人影围住了中间消瘦的少年躯体。
祝饶悄悄绕过屏风,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去看屏风後的景象。不知道是他的存在无法对这段记忆造成任何影响,还是因为那些人的注意全部在中间的少年身上,总之没有人发现他。
少年坐在榻上,被几个人按住手脚。他的上衣已经被脱下,披散的头发被收拢到胸前,将後背尽数露出来。
白皙细腻的後背本是极美的,可是几根深深刺入躯体中的长针只让见者触目惊心。
垂下的黑发使得祝饶看不见少年的侧脸,只能听到他发出的细微的抽气声。
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
祝饶不是没做过针灸,一眼就看出少年背上那几根像是要把他贯穿的针跟医治没有关系,分明就是酷刑。
但是在忍受如此可怖的疼痛时,少年没有哭泣,好像已经熟悉了这种事,只是会因本能发出微弱的声响。
低眉顺眼的仆役举着蒙上了白布的木托盘,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又从上面取下一根针,看上去是要把这根针也刺进少年身体里。
祝饶看不下了,拔出刀就要把那托盘一劈两半,然而他劈了个空,刀身划过的是一团空气。
「靠!」祝饶忍不住骂了一声。
这是一段他只能看,不能参与进去的记忆。
祝封师气急败坏地在房间里打转,想尽办法也没能让这一切停下。
在又一根银针扎入少年身体後,他痛得无意识间仰起了脸。
那根针刺进去的位置和长度简直是在杀人,祝饶骂骂咧咧,骂声在看见少年脸的那一刻直接止住。
这是他不久前才见过的,掌握着这座鬼墟的「厉鬼」的脸。
刚看到坐在小院台阶上的「厉鬼」时,祝饶心里其实十分可惜,这样一个美人,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年纪轻轻的,怎麽就死了呢。
不过眼下局势容不得他胡思乱想,祝饶知道自己此时身处鬼墟之中,而眼前这个纤纤弱质的少年,就是这座鬼墟的主人。
还是有些可惜。
可是生成了鬼墟的厉鬼最後都会走向疯狂,他必须在此将他诛灭。
当然,在交过手之後,祝饶发现自己完全不是这个少年的对手就是了。
强大的厉鬼脸上没有表情,漠然地注视着一切。
但是在这段记忆里,他目光涣散,神情痛苦,下唇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脆弱得好像一只被人一点点撕掉翅膀的蝴蝶。
祝饶的心上好像也被刺入了一根长针。
他不忍看下去,偏过头,却发现屏风边站了一个单薄的影子,鬼墟的主人不知道是何时来到了这里,又不知在这里看了多久。
左时寒是在祝饶想要劈断那只木托盘时来的。
他不懂祝饶为什麽要为一段早已远去的记忆感到愤怒,他只注意到因为祝饶动作太大,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气愤不已的祝饶根本没去管。
在封师看过来後,左时寒好心提醒他:「你肉身入此,如果放任血就这麽流下去,会死的。」
「我……」祝饶看看一边快要失去了意识的少年,又看看冷漠旁观的「厉鬼」,结巴了。
偶线缠住祝饶的小指,左时寒把他拉了出去。
「不要看了,都是过去的事。」
他早就无所谓了。
第60章闯入
鬼墟里的时间正是黑夜,长廊的一侧是未点灯的漆黑房间,一侧又有帘子低垂,挡住了明月辉光,使得廊中黑魆魆一片,好像走上一条只进不出的绝路,尽头就是猛兽择人而噬的巨口。
「其实,我刚刚就想说一件事。」祝饶抬起手,还是有几缕月光从帘子的缝隙照进来,路过的短短一刹使得他能看清绑在自己小指上的偶线。
极纤细的一道,月下有着盈盈辉光,好似一扯就会断。
「你把自己的小指和我的绑在一起,一般这在故事里,是月老绑红线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