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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当局迷9(第1页)

徐麟颈间温热的皮肤烫得她睫毛一颤,蓝散抬起双手,回抱了满身鲜血的徐麟,隔着冷寒的铠甲,触碰到属于这个人的真切温度。

徐麟手掌按在她后心,温暖妥帖的热度顺着细密的毛孔透入,像寒冬大雪夜骤然进入和煦暖屋,僵冷多年的血液如倏然崩解的冰河,以徐麟手掌为原点,在背上四下蔓延出花树般的裂纹,而后与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的死水纠缠激荡,在春日中叫嚣着乍然战栗,翻覆着心与神。

她以抚慰的姿态拥抱他时,没想到反被安慰的是自己,蓝散深而缓地吸了口气,浓郁的血腥味带着熟悉的梦魇袭来,却奇异地没能掩盖徐麟独特的气息和体温,这让她陷入恐惧和安宁的两极,不知身处何地。

小狼安静地坐在脚边,徐麟眼眸微垂,眸光晦暗不清,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蓝散眼尾两根长睫,像蝴蝶长长的尾翼,脆弱地颤抖着,却不任弯折。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是回护却也暗含占有的姿态,温柔而野蛮,那一瞬间他想,即便他无法放下枪,仍可以另一手拥抱她。

北川铁骑于五里外整军,而关上残兵永远撤不走了。潼泸关戍兵虽只剩寥寥数人,但有都不归这员杀将和季摇光此等高手,川兵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虎羊之势颠倒个个。

徐麟和蓝散入关时,关中敌军已被斩杀殆尽,都不归从灶间把段雄三人薅出来,往死踹了一顿,命他们清理战场,收殓同袍,而后便脱了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

6续有戍兵来找吃的,一人拿个干馍,用瓢或碗舀了凉水,全都就地坐了,不管脸上血污,就着敌人的血喝水吃馍。

刚跨过生死关头,他们其实觉不出饿,只是心中空虚,以饭食来填。

都不归接了弟弟递来的水,看着稀稀落落的五六个人,问:“还有谁?”

“没了。”都不愁坐在他哥旁边,将碗里的水朝头顶一浇,几下甩干,“哥,李先生跟将军一块回来了,愿赌服输。”

都不归吧嗒一声,“欠着!”

“亲兄弟明算账。”都不愁五指开开合合地催促,“十个钱。”

都不归无奈,在怀里摸了半晌,不情不愿地将一串钱拍在他手上,“你要那多钱干啥?”

“买书。”都不归拨着铜钱数了数,“先生老是熬夜替我抄书,怪过意不去。”

“老子还熬夜给你缝过裤子呢!”都不归眉毛一竖,忽听一声嗤笑,抬头便见季摇光抱臂倚在门口,杏眼满含嘲弄,“看不出来,挺贤惠啊!”

都不愁立即朝旁边一扑,死死按住他哥,也不怪他反应过激,若放在从前,就凭这几个字儿两人就得打一场,可都不归只看了她一眼,少见地没动手也没还嘴。

这下不只都不愁和戍兵们,连季摇光也面脸诧异:“让川兵打傻了?”

都不愁:“……”

都不归当一声撂了碗,从地上站起时,吓得都不愁一蹦老高,死死抱住他大腿。

他踢开都不愁,上前两步,停在季摇光面前,目光透着凶狠。

季摇光小脸含煞,心中警惕。

都不归忽然垂抱拳:“季姑娘不计前嫌救护我兄弟,大恩大德,请受在下一拜!”说着竟单膝跪了下去。

季摇光少入奴籍,平素皆是对人叩,何时受过此等大礼,不由骇得倒退一步,一脸惊慌失措。都不归却是坦然,“此前是我无礼,季姑娘要打要杀,我绝不还手!”

戍兵们都在偷笑,季摇光面露恼色,却又不好作,瞪着杏眼道:“杀了你有什么用!”言罢甩手便走。

戍兵们大声哄笑起来,都不归这厚脸皮也不恼,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顺手抢了个馍,“吃饱了是吧?笑话好看吗?治完伤都给老子修门去!”

他轰走戍兵,自己也出了灶间,边啃馍边往徐麟军帐去,刚要掀帘便听里头传出李玄的声音:“……两日伤两次,我看根本用不着别人杀。”

都不归停步侧身,立在了帐外。

军帐中徐麟赤裸上身,盘膝坐在行军床上,蓝散托着个小碟,里头是碾成细粉的金虎丹。

他身前身后纵横交错着深浅不一的伤口,有的正汩汩流着鲜血,有的还是新粉,有的已经年白,互相绞缠,像幅狰狞的图腾。

她抬眸看了眼那人,徐麟双手搁在膝头,手指微屈,自然放松,除了肌肉随着她动作微微收紧,神色同样自若不见痛色,只面色比平时浅。

若非这些凶险无比的伤就摆在面前,蓝散几乎以为这人无痛无觉,她敛回视线,用布巾擦去他心口上方一道深伤的血迹,将烟金色的药粉敷去伤口。

然而伤处血流不止,很快就将药粉冲刷殆尽,鲜血在伤口四周缓缓洇开,再沿着他坚实的胸膛流下,染得心口处暗红一片,活像刚被剜了心。

蓝散攥了攥手中黏腻的布巾,手指骨节泛白,徐麟抬臂握住她手,引着她按向伤口处,声线低磁:“多按会儿就好了。”

蓝散任他握着,视线落在布巾,双眸被那里缓慢扩大的殷红占据,微微闪动着血色的泠光。

相比关外那场凶险无比的一骑降百,对二人来说,此刻无疑是另一场无声的凌迟,不同的是徐麟苦身,蓝散虐心。

紫阳之毒令人流血难止,照此下去,或许不用五日,徐麟便会死于伤口难愈,失血过多。但他神泰心安,只垂眸看她,目光专注不错,像潜伏的野兽锁定猎物,不惜以命为饵,带着志在必得的冷酷,又赤裸得近乎嗜血。

关内的夜风已携了秋凉,呼啦啦地吹打着破旧军帐一角,两人就这般对坐无声,直到良久之后,厚布巾被鲜血浸透,那些血流终于后知后觉地和缓了一些,或许只是他体内没多少血可流了。

蓝散用布条裹住伤口,以减缓它们出血的度,纯白的布条层层叠叠地缠绕在他身上,像苍白的蟒蛇。

“冷吗?”徐麟视线落去她透白的指尖,蓝散摇了摇头,“我带了些柘糖回来,给你煮一碗吧?”

“还说不冷?”徐麟不教她岔话,捏了捏她指尖,“柘浆好,你陪我一起喝。”

“嗯。”蓝散收起染血的布巾,向外走时,忽闻他叫了自己一声,嘱咐道:“关门还没修好,别走远。”

她没回头,抬手掀帘出了帐,在已见萧瑟的秋风中闭了闭眼。

鼻端仍然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风吹过战场,还是来自徐麟的伤口,凛冬尚未到来,她已经被寒意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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