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殿宫人内侍吓得跪了一地。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喉咙里的腥甜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厉声朝外喝道:“禁卫军何在?将这个徇私枉法,狂妄轻率的反贼给朕压下去!”
几秒过去,外面没有一丝动静。
皇帝隐约觉出几分不对,提高音量喝了声:“禁卫军何在?!咳咳咳……”
皇帝刚一提高音量,喉咙里压下去的那股腥甜再也忍不住地往外涌,硬生生地呕出一滩殷红刺眼的血,落于明黄的锦被上,更显得可怖。
这一口血呕出去后,皇帝这条命也去了大半,眼前一黑,直直地摔倒在龙榻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勉强恢复了大半意识,发出急急的催促声:“丹药,给朕丹药。”
内侍监刚一起身,忽而想到什么,步子一顿。
裴大人是太子妃的妹婿。
如今陛下眼看着不大好,也就两个时辰的光景,后面登临帝位的可就是太子,在眼下的这个关头,得罪未来的国母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这一迟疑,让得皇帝怒火中烧。
一个阉人,也敢背叛自已?
皇帝抄起一旁的白玉镂雕花熏炉砸向内侍监,气喘吁吁道:“背主的狗…奴才!”
他太高估自已的体力,颤颤巍巍地拎着熏炉,一个没拿稳,炉子直直砸向自已的胸口,这样沉重的东西砸下去,让皇帝又吐了一次血。
这一次,皇帝是真的已经走到了生命尽头,气若游丝地瞪大了眼,双手无意识地乱抓着,嘴中发出嗬嗬的声音:“丹药…给朕…丹…”
内侍监吓了一跳,惊呼道:“陛下!”
似乎想要近前。
裴宴书淡淡睨了他一眼,内侍监顿时止步。
裴宴书近前两步,到了皇帝面前,注视着这位向来强势霸道的帝王,又或者是舅舅,沉默良久后,他终于开口:“陛下为什么要杀九娘?”
说是疑问,实则是再肯定不过的语句。
裴宴书好像只是随口一问,没有让皇帝回答的意思,这句话说完,站在龙榻前静静地凝视了他许久,不顾皇帝因为他一句话猛地瞪大的眼睛,转身出了门。
内侍监一时踌躇,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眼下因为刚才那一步的迟疑,已经彻底得罪了皇帝,这个时候,势必要抱住太子的大腿。
打定主意后,内侍监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该不该去皇帝面前,正犹豫着,宫外传来宫人谦卑问候的声音:“昭仪。”
没过多久,幸昭仪领着徐道长进了门。
内侍监快步迎了上去,愁眉苦脸道:“娘娘,您可算回来了,陛下他、他不大好。”
幸昭仪微一颔首,快步走到了龙榻前。
皇帝的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直直地伸手,“丹…药,阿…容…给朕丹药。”
幸昭仪将莹白圆润的丹药从白玉瓷瓶中取出,柔声问皇帝:“陛下想要的是这个吗?”
皇帝此时的精神已经有些涣散了,就连点头也极为困难,只能尽力地张大了嘴巴,眼里露出渴望的神采。
在他的注视下,年轻的宠妃忽地展颜笑了。
幸昭仪捡起那粒丹药掂了掂,逗狗似地在皇帝的鼻间掠过,然后径直丢到地上,抬起脚用力地将其碾碎,转头朝他露出一丝可惜的笑容,“真可惜,丹药好像只有这一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