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睡一下,等到天亮了我出去看看情况怎么样。」周亚言一边说,一边再度抱紧叶锦年。
叶锦年沉沉睡去,他的身体底下,周亚言的左脚肿胀发紫得可怕。
◆◇◆
天亮了,周亚言爬了出去,面前一片泥土和石块。
他们的车子在石块里只露出左边一侧,望着那堆金属残骸,周亚言真的很惊讶自己居然能从里面爬出来。
他撑着身体向四处望,曾经一片青翠的山脉此刻已经看不到完整的树林,只有稀稀拉拉几棵大树侥幸还立在泥土堆里,也多半是枝残叶败一片凄凉。
而来时那条惊险的山路,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只剩一座被大雨冲刷过后的山,还有身上的累累伤疤。
周亚言找了根被折断的粗壮树枝,支起身体向山下望时,心里沉到了谷底。
他看不到一点希望的影子。
左脚只要碰到地上,就是钻心的疼痛,可是跟让人几近绝望的现实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
周亚言抬起手看手表,离他们遇难已经过去近十五个小时了。
这片山脉一片寂静,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更看不到人影。
他们像被遗弃在世界的某个灰暗角落,只有那从层云中露出隐隐光线的太阳沉沉地照着他们,照着这一片破败残局。
周亚言站了很久,直到支撑着树枝的胳臂再也撑不住体重,才慢慢地往回挪。
胳臂那里火辣辣地疼,周亚言却似乎已经意识不到。
等他挪回山洞里,叶锦年还昏昏沉沉躺在破棉絮堆里。他的脸色苍白,只有颊边一片潮红。周亚言不敢贸然查看叶锦年的伤口,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破布浸了雨水给他敷额头。可是显然根本没有效果,即使只用额头测温,周亚言都知道他的体温在一路飙升。
周亚言坐到叶锦年的身边,轻轻地拍打他的脸颊,想让他吃块巧克力。但是拍了半天,叶锦年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最后只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唔唔」了一声后又沉睡了过去。
周亚言的手开始发抖。
两个司机的尸体还躺在离他们十米不到的地方,而他好不容易救出来的这个人,这个他本来想要珍惜一辈子的人,生命也正在渐渐流失。
而他,既不能向人求救,也不能为他疗伤,什么也不能做,完全无计可施,只能束手待毙。
心底的那些苦涩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一直泛到嘴里。周亚言不敢开口,他终于明白,之于这世界,他只是微尘,什么都办不到。
用力地搂紧叶锦年发烫的身体,周亚言终于忍不住嚎叫了起来,心像即将要裂开一般的疼痛,却无法可想。他的叫声像是即将丧偶的野狼,向天问为什么要带他来,偏偏还要带他走。
周亚言真的很吵!叶锦年想。
明明很想睡,可是耳边一直有人在嚎叫。
「我还没死呢!」他很想大叫,可是偏偏没法开口,连动一下嘴唇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脸上脖子上都是湿润又温热的液体,耳边有周亚言的声音传来,却那么遥远。
他像被沉浸到水里的人,那些声音离他如此遥远,就像有人在水面上冲着他吼叫。
「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
周亚言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他以为那个流氓一辈子都是嬉皮笑脸或者趾高气扬,又怎么会说出那么脆弱,似乎不堪一击的求饶话语呢?
「周……」他想出声,却没有办法,明明意识正在渐渐苏醒,身体却完全无力。就像在最深的梦魇里,连想要叫他的名字都没有办法。
他几乎痛恨起自己来。
「锦年?」周亚言的声音带点惊喜,把耳朵凑近他的嘴畔。叶锦年的眼皮动得很厉害,却始终不见睁开。过了很久才听到他的气音:「别怕,我没事,我们都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