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义慈孝,为人之根本,”叶任生瞥了眼外头一干莽汉,“那些人最是讲这个,你瞧他当初下山时拖家带口,宁住草棚不屈家人便该知晓。从商不难,可若想在这条道上行得长远,会做人比会算账更重要。”
她思忖少顷,吩咐那干事,“好生注意着,再带他走几趟,若当真稳妥,可叫其从个能管事儿的当儿。”
“是。”
“还有一事,”另一干事说,“几日前我等收到掌事的信儿,便开始去各处回收弃果,路上碰到了林氏商队的人,以为他们是去剔果,没成想他们竟也是在收弃果,当真是奇怪的很。”
“林氏商队?”叶任生眉头蹙起。
“可不,我们还以为回收弃果轻而易举,不必像抢收果子一样每日急赤白脸的上火,哪知道弃果也得抢。”
“我怀疑是那日兄弟们在院子训话走漏了风声。”一干事说道。
先前干事嗤笑,“便是不走漏风声,那林氏商队哪回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咱们的举动,放个屁都得比着动静放。”
听着四下议论纷纷,叶任生不禁陷入沉思,不明白林啸洐那厮近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先是亲随商队南下抢收,如今又紧接着回收起了弃果。虽说那厮向来吊儿郎当,不伦不类,但却并非全然不学无术,突然行此举背后必然有所图谋。
只是思来想去,叶任生都没想出对方到底所谋为何。确也如干事所言,那厮向来虎视眈眈,也难说那厮是否只是为了给她添堵。
干事们汇报完毕,便四散去忙碌,叶任生自行转去了商队,同弟兄们吩咐之后的弃果回收与剔果事宜。
原以为终于能松口气,不成想还有新一波忙碌,弟兄们无奈长叹。
叶任生瞧之高声道:“诸位想必都听说过,浔岩夷酒醇厚无比又滋补百分,待这波忙完,在下请弟兄们将那浔岩夷酒饮个痛快,如何?”
“可我听说那夷酒价高难求,叶掌事当真要请我们喝到饱?”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兄弟们可都听好了啊,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到时干他个不醉不休!”
闻此,方才还面色萎靡的一干人,霎时精神振奋,“好!”
叶任生嘴角轻抿,自商队转出,吩咐了六锣寻了处茶楼,传信召集了目前在此地抢收的几个掌事做小会,主要是交代商讨浣家帮合作之事。
因着先前在商会提起蒻青果一事时,除却林啸洐,和个别目前在桧州及未南下的掌事外,与会的其余掌事基本都知晓。
故而说起浣家帮后续合作规划,并未有太多异议,最困难的搭桥与商谈叶任生此前已谈通,后续注金施工只要两头没有变动,便无碍,万事只待契约落定走流程。
此等垦荒拓疆之事,有个子高的在前头撑着,他等便跟着吃肉喝汤,因而几个掌事问过心中困惑后,便纷纷默然了。
唯有那林啸洐自始至终没有吭气,是妥还是不妥始终不予表态。
“林掌事,怎的今日不见你高谈阔论?”叶任生睨向对方。
然而林啸洐却像是全然没有将心思放在此处一般,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论都被你谈完了,还阔什么,叶掌事觉得妥当便是了。”
如此轻佻浮夸,叫人听了也心头不爽。
鲜少有不被驳到火冒三丈的时候,叶任生也懒得与之多费口舌,便作了结语,叫四下都散去。
临出门时,那林啸洐却不知怎的突然落后半步,朝叶任生上下打量,“叶掌事此去江州回来,怎的满身脂粉花香,莫不是在那江州会了什么佳人流连忘返——”
“少来以己度人,信口雌黄!”叶任生蛮横地将他截断,“倒是林掌事莫被那南地软语勾去了魂,坏了正事,回去被令尊责骂才好。”
说罢,她不再理会那厮是何颜色,款步走出客栈,直至转过拐角,才抬袖闻过。
“六锣,你可闻到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六锣闻声,微微倾身嗅了嗅,“哪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不过是几缕茶香而已。”
“茶香?”
叶任生蹙眉,想来她近日倒确实一直有喝徐徊带来的花茶,那剑刺梅幽香十分,该是沁了衣衫。
念及此,她不禁甩袖冷嗤,“到底是那不登大雅之堂的浪徒,动辄便往乌糟之处想。”
说罢,她快步离开街巷,唯恐再与那厮碰面。
其后数日,虽说因着抢夺回收弃果,叶氏商队与林氏商队几番起冲突,甚而闹到叶任生亲自出来调停。但自那日茶楼一别后,叶任生倒确实再未与林啸洐碰过面,谁也不知那厮到底去了何处。
叶任生多留了个心眼,遣人悄悄去林氏商队打探,然而不知是林氏商队的人口风紧,还是他们压根也不知其去向,愣是没探出一点消息。
从亲临南下到回收弃果,再到如今举动异常,叶任生总觉那厮图谋不轨。
然而她没有时间多做纠结,弃果回收之后,便得马不停蹄地送去江州浣家帮。
时节不待人,先前叶任生也与之做了临时协约,在正式契约签订之前工事先开展,部分资金叶氏也先放出。甚而为保果肉不坏,叶任生连抢收的果子都叫兄弟们拖去涟江两地交界近处剔。
也好在此番南下所带人马是锲达等异族,较胤人更强健壮硕的体格硬生生扛住了来回跋涉,昼夜颠簸。
为了维持弟兄们的体力,叶任生不禁多花了些银子,从农户手里买了几头羊,烹煮炸烤一顿造。
正是最后一批果子送去江州后,一干人在犒劳吃酒之际,林啸洐那厮突然醉醺醺地出现在了人前,且还抛去一贯的横眉冷眼,要与异族人一同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