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忽略后半句的“半吊子”,他这句话还是很诚恳动人的。
也正是看在诚恳动人的份上,林简决定宽宏大度的不与他斗槽,他沉吟片刻,问出心头疑惑:“你和苏洛一个个都是神神秘秘,顾海到底得了什么病?撞鬼?离魂?”
萧振衣没有作答,他径直翻出一叠照片,抬手扔给了林简。林简低头一看,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欣赏现代主义雕塑:照片上是一段晶莹透明、清晰剔透宛若水晶的手臂,手臂里纠结的血管与森森的白骨纤毫必见,洋溢着一股解构主义的艺术味儿。照片右下角标着这节手臂的所属者:顾海。
“卧槽!”林简不可思议的惊呼,“这特么真是人的手臂?”
“如假包换。”萧振衣低声道,“据顾家那边说是五天前发现的,当时人突然昏厥不醒,抬上病床一捞袖子险些把护士吓死。苏氏一群专家会诊了半天,连个病因都会诊不出来,甚至查出顾海只是劳累过度——简直就是开玩笑。顾夫人情急无措病急乱投医,才会叫出我来算命。现在病人还不算失去意识,不过精神极度不稳定,连镇定剂都不管用,看样子是魂魄不宁。我一个算命的对魂魄算是只知皮毛,只有请你来咯。”
“问题是我也是业余好吧亲?而且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啊!”
“你业余我不业余?”萧振衣面无表情,“可现在山中无老虎只有猴子充大王了……你再怎么业余,天宁咒总会吧?”
“天宁咒最多只能用半个时辰!”林简怒道,“而且不知道病因怎么能乱用符咒?你不怕一符纸下去人直接挂了啊?”
萧振衣面带苦笑:“病急乱投医咯。而且看顾海那个架势,如果不让他镇定下来真的是要心力衰竭而死——反应太大了!还不如拼死试试呢。”
这句话真是无奈,林简算是噎着了。他只能转个方向:“你就一点端倪也没看出来?那我去了也未必顶用嘛。”
萧振衣幽幽沉默,良久才蹙眉叹息:“也不是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我第一次见到顾海时是下午两点,阳光特别大,楼层里暖和得很,可一进病房,简直就像在初冬——直接降了五六度,又阴又冷。”
什么病能把病人变成空调?
林简沉默了。
在白天都能搞出阴凉来,只怕那位顾先生的身上,已经是阴盛阳衰了吧?
等到了苏氏那气派宽敞得好像总统套房的特级病房,林简才体会到萧振衣的言外之意——整间房子不只是冷而已,事实上连阳光都好像稀薄暗淡了。尽管开着灯,室内都是昏沉沉一片,林简一进门时几乎没有看见床上的病人和床头围坐的人影。
他猛地眨了眨眼睛,好容易在一片黯淡中看清了病床上男子英俊凌厉的面容和旁边并排坐着的两个女人:一个徐娘半老神色疲惫,容貌与病床上的男子颇为相似,一个美貌温柔婉转可人,脸上却隐隐有泪痕——林简认得这张脸,她应该就是那位据说窃听了他电话偷了他法术的图兰二号女主角薇薇安了。
林简还在盯着薇薇安感喟人不可貌相,病房角落里有个黑影突地站起,径直向他们迎过来。
“林简?”
正是苏洛。
作者有话要说: 透明手臂的灵感来自《醒世姻缘传》,小天使们可以去看看,里面记载了古代各色各样的骂街姿势,简直是大开眼界。
醒世姻缘传里说的是某人被采补过度,搞得下葬时浑身晶莹剔透——因为五脏六腑的精元血气已经涓滴不存了。当然,接下来不会直接上采补的,病人的真实病因也不是采补。
采补
听到了苏洛的这声招呼,病床边木然呆坐的两个女人好像都骤然反映了过来。那位年长的夫人腾地站起来,几大步跨到他们面前,一把攥住了萧振衣的袖子。
“怎么办,萧二少!”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端庄美丽的脸上满是焦急惶恐的情态,“小海他——他的手好像又——”
萧振衣很沉稳的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把袖子抽了出来。他反手将林简拖到那位夫人面前,语带安慰:“顾夫人您放心!这位就是苏氏的高级顾问,年轻有为!在这种怪病上很有研究,一定会有办法——是吧苏总?”
苏洛点了点头(尽管听到年轻有为四个字时他脸色颇有些奇怪),顾夫人一把伸手牢牢攥住了林简的左手:“那就好那就好!请千万帮忙!需要什么请尽管提!顾家一定全力以赴!”
顾夫人松开手,朝他深鞠一躬,直起身时抹了抹眼睛。
看着这位贵妇人这般举动,林简心下又是怜悯恻然又是尴尬无措,一时竟是呆在了原地,直到腰后挨了萧振衣重重一捅。
——“林先生,去看看病人吧?”
林简走近床头,俯下身细细一看,心里顿时一跳:方才相隔较远,再加上病房里光线昏暗,他只看了个浮皮潦草,还以为病人正在安睡。如今仔细看来,顾海额头上满是滚滚汗珠,眼眶乌黑皮肤暗黄,虽是双眼紧闭,眼皮犹自不断颤动——这哪里是在安睡,这分明是被魇住了!
这样梦魇不休,比之清醒还要消耗体力。如果真的让人这么“睡”下去,只怕不到三日就可以收尸了!
林简刚要抬头询问,萧振衣便凑到他耳边低声解释:“这是打了镇静剂。先前送来时整个人都像疯了一样,连着几天不吃不喝,时不时就要发狂。就是打了药后也不安静,已经接连梦魇了两天了。”
“那怎么办?”林简低声问,“这样不吃不喝不眠,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我直接用天宁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