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立在正当中,被四下或坐或蹲的匪人们盯得浑身难受,目光便落在窦三娘那只鞋上,盘算着什么时候能掉。
窦三娘第八遍开口,“我说小郎君,你到底想好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
新春快乐,兔年大吉,阿柏在这里预祝大家:来年兔飞猛进,前兔无量,大展宏兔!!
四十二
◎“拿来吧你!”◎
“我瞧你生得模样俊俏,我窦三娘在这十里八乡,也是出了名的美艳动人……”
下面一伙匪人轰笑,窦三娘媚眼流转,“你们笑什么?难道老娘说得不对?”
“对对,三娘是天下第一美人,配这小白脸,那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众人吹捧声中,窦三娘娇笑连连,向着下首的公子哥儿道:“你和我朗才女貌,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谢洵认真在她脸上看了几眼,“观小姐容貌可堪上等,不过血统出身难以匹配,小姐的垂青……怕是要付之东流。”
付……什么玩意儿流?
窦三娘没听懂他拽文,不过戏她没少听,“帝王将相宁有种乎,那京城的皇帝老儿,原还是挑脚汉出身呢。”
“你听谁说的?”谢洵淡眉轻蹙,习惯性捻动手指,记起折扇被人收走,只得一甩袖子,将手负在身后,这般风姿翩翩,瞧得众匪两眼发直。
从容不惊是起码的修养,他颇有耐性向土匪们普及帝王家谱,“秦氏出身河中百年世家,祖上曾任前朝车骑大将军……”
“对啊,又赶车又骑马的,那不是做贩夫挑脚营生的?”窦三娘连瓜子都不想嗑了,啃咬指甲盖,心不在焉说道。
“无知妇孺,权当尔等不知者无罪。”谢洵摇头叹气,直言婉拒,“本世子的婚配对象,父系这边至少三代乃有爵之人、母系也要诗礼传家,方可结秦晋之好,不知小姐你家中……”
坐在中间椅子上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左手一巴掌拍下,面前小几当场四分五裂,起身时右袖飘荡,竟是个独臂之人。
“废得什么话,好叫你这竖子得知,今日入了我这寨子,便是有去无回,若非三娘瞧上你了,现在就将你三刀六洞……”
说着话,独臂一扬,一柄飞刀嗖一声激射而出,一声重响落地,吊在上空的人跌在谢洵面前。
中年人声如雷鸣,“瞧见没有?他就是你的下场!”
掉下来的是舞府一名随从,身上不多不少三个大洞,已经死得透心凉。
一旁桩子上还捆着管家,头歪向一侧昏迷不醒,也不知伤的还是吓的。
谢洵这人经说不经吓,立时心也凉半截,强撑着道:
“我并非舞氏族人,你们真的抓错了。”
“大哥莫要动怒。”窦三娘甩了瓜子,拍拍手心站起来,走到谢洵面前,一手攀在他肩上,妩媚搭讪,“你贵姓?”
“免贵,姓谢。”谢洵正了正衣襟,“吾乃江东魏国公世子。”
“江东在哪儿?”窦三娘走的是温情路线,跟大当家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离咱们义县远么?”
谢洵:“……”平生头一回报上名号竟无人识,只觉一阵落寞凄凉。
另一边二当家便道:“管他姓斜还是姓正,那舞家人毕恭毕敬跟着的,肯定来头不小,待会儿舞辰阳一到,咱们就连老带小全宰了,给大哥和三娘报仇,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喽罗们跟着起哄。
窦三娘双手过头那么往下一按,待到众人安静下来,拿眼斜觑着二当家,“我今日要定他了,怎么的二哥?你不乐意?”
二当家脸青一阵红一阵,偷眼去瞧大当家的意思,后者翻个白眼单手一摊,意思是我也作不了三娘的主,你喜欢人家,早干嘛去了。
威逼加恐吓,还有个逼婚的,谢洵从未经过这种场面,难免后颈发凉,目光巡逘一周,寻到地位最高的那个,视线在那截空荡荡的右臂划过,清了清嗓子,谆谆劝善。
“我观这位壮士相貌堂堂、又身世凄凉,当知英雄豪杰敢作敢当,既知抓错了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如就此两相罢手,送我归家,必有重酬,你若身有难处……”
他昂首挺胸,面上云淡风轻,唯独目光睥睨,“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我江左谢氏办不到的。”
群雄当前,这位依旧侃侃而谈,这份气度大家伙儿都没见过,皆听得愣怔出神。
独臂大当家面上悲一阵喜一阵,显然也被他的话打动。
窦三娘眼见到手的郎君要以德服人,那她的婚事岂不是得黄,连忙款步轻移,“我也不要你的聘礼……”
她围着谢洵转圈,将人从头到脚、从前到后逐一打量过去,越看越满意。
“就从你那些贴身的东西里,随便挑一件当定情信物就行……咦,这是什么?”
她一把抓住谢洵身后负着的长筒,这东西用一根细锦绳斜背着,先前众人都没瞧见,转头换了张彪悍脸,“你们刚才谁搜得身?这怎么还剩一件!”
谢洵转过身,一时脸色瞬变,“此乃我珍视之物,快快还来。”
他也顾不得仪态了,一把抱住竹筒,怕她来抢,轰蝇子似的手上乱挥。
“拿来吧你!”窦三娘挑住竹筒一头,巧劲轻轻一旋,东西当即脱手,“弱质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拽文谁不会啊,她气定神闲拔开上头的塞子,往出一倒,是张卷轴。
“欸,不会是名家字画吧,听说这玩意儿老值钱了。”二当家立刻说道:“三娘快快,打开瞧瞧,你手轻点儿啊,别撕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