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砚淡淡颌首,“到时我来审。”
他自恃君子,轻易不参与刑审,严烁不意他竟要亲自出马,乐呵呵搓手,“那敢情好。”
面对刑部沈侍郎,严烁还没见过哪个犯人,能把心事藏肚里不吐出来的。
严烁向外走,沈之砚叫住他,“你姐夫在吏部,帮我问问,可有个姓孟的主事。”
大理寺有监查百官之权,吏部自然也有眼线,指明要他姐夫去查,那就不是公事。
严烁歪头打量他一眼,“你岳丈不就在吏部,干嘛舍近求远?”
沈之砚不置可否,低头继续看卷。
阮老夫人饭后歇晌,阮柔跟着方苓出来,琢磨着如何开口,问问阿娘金刀商行的事。
直接提太过突兀,前世阮家通敌的事,眼下要是跟爹娘明言,非吓死他俩不可,一忽乱了阵脚,反倒让暗地里有心构陷之人起了警觉。
“近来琼姨还好么?”
阮柔想起这么个人来,林琼是翟天修母亲的贴身侍女,当年翟家出事后,不满十岁的翟天修一夜间成了孤儿,便是由她陪同来京。
“她如今还是在春茗堂柜上做事。”说起来方苓叹了口气,翟天修三年前入伍离京,只剩林琼一人,不愿在府上吃白食,要自己养活自己,方苓便把她安排到家里的茶行去,也好方便照应。
翟天修的母亲林氏,娘家在延德一带也是有名望的商贾,林琼自幼卖身入林府,从了主家的姓,耳染目濡,算帐盘货方面一把好手。
“琼娘心思活络,做生意很有一套,春茗堂的生意大多跟西北往来,他们林家在那边路子熟,前几月新换了家商行,不到半年,茶行的利润就翻了快一倍。”
方苓说着,又补充了句,“阿修的信便是她送过来给我的。”
“可是金刀商行?”阮柔轻声问。
“没错,就是金刀。”方苓颇意外看看她,“你也知道?”
“啊,无意中听到的。”阮柔含糊其辞,想了想又道:“我想这两天去找一趟琼姨,阿娘替我安排一下。”
“怎么?”方苓看了女儿一眼,知她到底没全放下,想劝一时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小女儿看着软和得棉花似的,其实性子犟起来跟她不分伯仲,打小方苓花在一对女儿身上花的心思并不多,都忙着和丈夫较劲去了,现下想想真真后悔。
好在她们姐妹俩私底下无话不谈,她想着,回头还是叫长女出马,比她这个当娘的强。
“也没什么。”阮柔随口道,“就问问修表哥的近况。”
“我回头叫管事跟她说一声,约了时间,你自己去就是了。”方苓一口应承下来。
“姐姐说什么时辰过来?”阮柔又问阮桑。
说到长女,方苓神情一松,那才是个性子完全随了她的,嬉笑道:“她今儿不得空,叫人回来递话儿还骂骂咧咧的,说前几日不是刚聚过,你沈夫人有什么事,不如直接登他付家的门。”
阮柔气得跺脚,扭着阿娘的胳膊不依,“下次她回来,娘替我打她一顿出气。”
“好好好。”方苓笑着打圆场,“她也就对你才这么蛮横,嘴上凶,你等着,指不定一会儿就带着小圆儿赶回来了。”
阮柔没好气,“我就为看眼小圆儿,她娘的爱来不来,我还不稀罕。”
“嘿。”方苓作势要打,“女孩儿家家,不许污言秽语。”
阮柔吐了吐舌,攀在阿娘肩上咯咯直笑。
这时有下人领了个小厮进来,阮柔打眼一瞧,认出是沈府的人,知道是沈之砚使人来送茶的,叫人过来接了,回头对方氏说:
“我去书房找爹爹,琼姨的事儿您别忘了。”
“知道了。”方苓拧眉瞅着她走了,心道怪哉,这丫头一向不怎么跟她爹亲近,比她自己还爱摆脸色给阮仕祯看,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竟上赶着亲自送茶。
作者有话说:
砚狗要找男二搞事,这里走两章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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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欺欺人
◎你这位夫君有些古板。◎
阮仕祯的书房乱七八糟,桌案、博古架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奇石,他好玩这个,常常沉迷其中一倒腾便是整日,乐此不疲。
阮柔进来几乎没地儿下脚,不由皱了皱眉,跟着沈之砚这几年,习惯了房间整洁到纤尘不染,反倒受不了这般乱相。
“爹。”
她喊了一声,架子后头探出个脑袋,见了她顿时眉开眼笑,“阿柔你快来,看爹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我回来你也不说出来看看我……”阮柔抱怨着走到窗边,哗一下推到最大,阳光涌进来,驱散了房中的石土腥味儿。
“有你这么当爹的么。”
“你不是前几日才回来过。”阮仕祯赔了个笑,放下手里石头,背着手踱步出来,“再说你哪次回来是为看我?”
他心里明白着呢,才不上赶着拿热脸贴冷屁股。
阮柔看着那张眉目清隽的脸,一阵酸楚涌上眼眶,猜想前世他被大理寺带走时,该是怎样一副茫然又认命的麻木表情。
阮仕祯的好脾气,乍看像逆来顺受得久了,对什么都能妥协,只有不言不笑时才能看出,仍有那么丁点文人的傲骨在撑着这副躯壳,透着聪明人才有的糊涂。
是因为看得清,放得下,豁达到一定境界,便能随遇而安。
她还记得有回阿娘跟爹爹吵完架,照例又把他轰出大门,连带着一块儿撵出来的,还有她和阮桑这对小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