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皇后单独召来姜恒透漏此事,并非硬派的意思,是想看她本心愿不愿意插手这件事。
来年储秀宫新人学规矩事件,当然是太后和她这个皇后全权来定,位份上足够的熹妃和裕妃都自然而然要跟着搭把手。
倒是姜恒这个信嫔:论起来是主位,跟着参与些重要宫务,算是一种抬举,也是增加她在未来新人里的威望。
但这事儿又很微妙:信嫔现在基本取代了当年的年贵妃,成为了专宠的宠妃,要是她参与这件事,一点小事做的不到位,说不定都会有闲言碎语发酵起来,说信嫔恃宠而骄,作为宠妃果不其然要打压新人。
故而皇后今日特意召她过来,提前跟她透个信儿。
也是想看下信嫔的反应:若是她欢天喜地急于参与些决策性宫务,那皇后就分她一部分权,要是信嫔怕事不愿连累了自己名声,露出为难之色,那就不让她参与就是了。
谁料自己说完此事,就见信嫔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竟一时看不出信嫔的倾向。
姜恒其实只是激发了‘社畜机制’,对领导摆出了标准下属脸,根据以往职场经验,领导当面说了什么,哪怕是极不愿意的委任和工作,也最好保持微笑听完,组织好语言后再一总拒绝。
要是随便想个理由填过去被领导有理有据驳回来,那再想摆脱这个任务就难了。
而皇后倒
是为信嫔这份定力有些微惊。
她一直觉得,信嫔是个性子好也命好的人,天然乖巧,在性格上正好介于熹妃的沉稳和裕妃的活泼之间。也是从前皇后从未跟姜恒讨论过什么宫务正事,基本就是团体会议里的提两句,私下里基本也都是为了敏敏的事儿才会说话。
这头一回单独交代大事,却发现信嫔在沉得住气这方面,竟不下于熹妃。
于是皇后索性直接道:“你心里知道这件事就是了,回去想想再说。内务府关于明年选秀的草拟才递上来,这事儿一点也不急。”
姜恒也于此时体会出皇后应当是来示好提醒她的。
于是谢过皇后,才打同乐院离去。从皇后宫里出来,还在回去的路上,姜恒便开始脑写起了预案,怎么能名正言顺跟这事儿脱钩不沾边。
然而她的预案,都没有用武之地。
皇上在根上就将这件事抹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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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三年一次的选秀,若国无大战大丧,是不可能不办的,满蒙汉八旗的适龄姑娘们,若不经过选秀,根本没法自行嫁娶。
除非如康熙十二年到二十年那般,朝廷忙着平三藩,选秀耽搁了两回,属于皇室不可抗力中止选秀,姑娘们才能在超过十八岁后,由各旗都统汇总了该旗下超龄秀女报上御前,皇上御笔勾准,方可自行聘嫁,流程严格。
况且比起八旗的姑娘们,其实那些个皇室宗亲王孙公子更盼着三年一次的选
秀——等着娶媳妇呢。
康熙爷能生,那一堆儿子的婚嫁大事自己生前没管完,就全都归雍正爷这位兄长来管了。先帝爷的皇子里从老十六开始,今年都还不到二十岁,没了阿玛做主,可不就得靠着自己皇帝哥哥从选秀里择名门淑女指婚吗?
这是未婚的小兄弟们,还有未婚的大侄子们!
跟皇上年龄差不多的兄弟们,孩子可都是大个位数起步的量,有的两位也打不住,到了娶亲的年纪,可不是都伸着脖子等秀女指婚吗?
选秀是势在必行的。
内务府关于选秀工作的启动草拟书,一式三份,皇上、太后、皇后各递了一份。
毕竟次年二月底秀女就要入宫参选的话,这会子内务府就要开始准备了:光前期各旗的统计和确认工作,就要三个月不止。
而皇上先将内务府的折子留中不发,这夜批完折子后就往太后住的月坛云居来。
晚膳后凉风习习,太后正在绕着小花园的石子路散步。
见皇上到了,太后就命人上茶,留皇上说话:“正好你来了,哀家还要跟你说来年选秀之事。”
除了选秀,太后还惦记着弘时。
她已然知道皇上是不喜欢弘时这个长子的,而弘时这孩子实在也不大争气。但太后在孙辈上,就跟天下所有隔辈溺爱的祖母一样,基本处于盲目乐观状态:孩子不懂事?那就是还没长大呢!等娶了媳妇就好了!
于是打齐妃犯错起,太后
就在借着年节留意满八旗中的亲贵之女,想着给弘时娶一房好媳妇,让儿子跟孙子的父子情分缓和一下。
这是头等要事。
皇上见太后命人煮茶,显然要长谈,倒是也合了他的心意,母子二人拾阶而上,在最高的月亭处坐下来。
太后所居的“月坛云居”,是圆明园最为开阔地势也最高的院子,取如明月于云中之意。
就因太后住在这儿,姜恒自打到了这圆明园,已经瘦了好几斤了。生完敏敏后,哪怕努力控制也仍旧上浮了一点的重量,就通过这些日子爬山将敏敏送给太后消耗掉了。
虽然上下出门费劲了一点,但这处月坛云居到了夜里,月色真是极佳。
以至于母子二人坐下,一时都没有开口,俱是望着皎皎明月,各有心旷神怡,将凡俗之事忘却之感。
直到茶水果品上来,皇上才挥退宫女:“去给皇额娘添一件披风,这里不必你们伺候。”
亲自给太后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