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微微福了福身,行了一礼。眼眉轻挑,一看便知是被那突如其来的熟稔与称呼惊到了。
再者王玉琴口口声声说等了半个时辰有多,此话不就是想让她心生愧疚,好顺承她接下来要的话而已。
王玉琴又道:“意儿快来,快到母亲身边来,试试小厨房新做出来的糕点合不合胃口。”
“好的。”许知意步履轻盈地走过去,柔嫩的手指捻起了一块白色的糕点。用帕子遮挡了下半边面容,缓缓送进嘴里,贝齿轻微咀嚼,细听并无一点声音。
“味道还行吧?”王玉琴追问。
许知意轻点头:“大娘子吩咐的,小厨房焉敢不用心,所以味道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可比女儿素日里吃到的要好吃上百倍。”
言下之意便是在说小厨房得了王玉琴的命令,平日里对她的膳食可没今日这般上心,就连一盘普通的糕点也比她的正餐要好。可想而知素日里有多苛待这个庶出的女儿。
这话落到王玉琴的耳朵里,便有几分不是滋味。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端着一副爱护子女的模样:“意儿说的什么话,若是喜欢,直接让小厨房多做便是。还有意儿太瘦了。改日还得吩咐小厨房多做点滋补的药膳,好好养养这身子。”
突如其来的关心,许知意后怕不已。生怕一个不小心又遭人陷害,于是连连推却:“谢大娘子关心,这是自小的毛病了,也有在调养,如今倒是好了一些。”
话里话外都在说年幼时未曾见王玉琴有此好心,长大了反倒虚情假意。这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王玉琴笑意僵了一瞬后握住许知意的手轻轻拍了几拍:“既然有在调理,那母亲也放心些。快别站着了,坐到母亲身边来,让母亲好好看看。”
又侧头吩咐张嬷嬷把茶点移到许知意旁边的桌子上:“再多吃一点。”
许知意抬眸对上王玉琴的目光,明亮澄澈的眼眸带有些凉薄之意。
王玉琴一口一个“母亲”,“意儿”,说得还真是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玉琴有多疼爱她。
许知意嘴角勉强扯起一个弧度,声音没什么感情:“父亲和大娘子也吃。”
她缓缓地抬起玉手端起桌上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抿了一口。
是许高远最喜欢的普洱。茶香浓郁,持久回甘。
她不记得多久没喝过了,或许是阿娘离开后,或许是更久以前。
今日倒不知道是蹭了谁的福气,让她也喝到了这一口迟来了十几年的茶汤。
空气里的银尘似乎无处遁形,于沉沉浮浮的气流中随波摇曳。
“老爷,咱们意儿现在是越明丽了。今日这一身才符合她的身份,往常都太素净了些。这样打扮还有几分高门贵女的感觉。”
一直端着茶盏未曾过一言的许高远意味不明地斜睨了一眼许知意:“好歹也是我女儿,怎么就算不上高门贵女了?”
王玉琴连连附和:“你女儿当然是高门贵女。只是我瞧着意儿平日里鲜少穿鲜艳的颜色,今日一穿,倒让人眼前一亮。我想着意儿既然穿得好看,不妨再多做几身。”
许高远不以为意:“这种小事,夫人安排就好。”
王玉琴笑意盈盈:“意儿,你可喜欢?若喜欢,晚些时候母亲让张嬷嬷替你量身。”
桂嬷嬷一直恭恭敬敬地站在许知意身旁,未曾逾矩。但听见这话心里难免也替小姐鸣不公。
身为当家主母,何曾有过平等对待各房的举措。方姨娘和三小姐深得老爷宠爱,日子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但自家小姐却没这福气。
从小到大,若不是忍气吞声,又怎能平安地长大。
虽不是亲娘,但好歹也是母亲。竟连小姐的衣裳尺寸都不知道,还意儿前意儿后,一句一句喊得讽刺至极。
许知意心里哂笑,真是妇唱夫随,一出好戏,怕不是想用这些小恩小惠来收买她。
“大娘子谬赞了,知意不敢当。衣裳不过身外之物而已,够穿就行。”
“意儿可是不想承母亲的好意?”王玉琴问。
许知意心知他们二人今日是对她有所求,不然断不会如此客气。既然结果一样,那她何不趁机讨回该得的东西。哪怕是一点,也是好的。
“知意未敢有此想法,还望大娘子见谅。只是如今快入冬了,这些衣裳也就用不上。大娘子若真心实意想送女儿东西,倒不如跟库房说几句,今冬的炭火多送些过来。”
这话一落,原先还在淡定享用茶水的许高远忍不住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