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别老是玩儿手机了,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个情况,我都介绍清楚了吧?”贺文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姚冬这才慢慢抬头,同时退出自己看过无数遍的聊天记录。“还好。”
9月初的北京就在车窗外,绿荫成片,热燥一晃而过,俨然还没正式走出酷热。就算不开车窗,姚冬也能想象外头是什么温度,以及北方特有的干燥。
三环路上车流不息,一辆辆轿车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城市中穿梭,将人送往一个又一个目的地。
“还好就是不好,看来我还有没解释清楚的地方。”贺文尧单手捏着一支雪茄,带有年长者特有的松弛,“别紧张,2o年前我也是游泳运动员,所以你们这些孩子想要什么我都知道。”
姚冬点了下头。“我想要,什么?”
贺文尧像是被他的话逗笑。“先别说这个,你是不是还醉氧呢?”
“有一点。”姚冬回答,不是有一点,是非常严重。
“刚从高海拔下来,不醉个昏天黑地才怪呢,前几年我带俱乐部的几个小孩儿去布达拉宫,差点没难受死在那儿。”贺文尧用手指摩挲雪茄的切口,事实上他刚从北京都机场将姚冬接上车。作为今年准备加入俱乐部的成员,接机送机都是该做到的服务项目。
“你放心,我就是专门为你这样又有钱又有天赋的小孩儿服务。”贺文尧靠近,“本来暑假就该先接你下高原适应适应,听说你受伤了?”
姚冬的后背紧贴座椅,脖颈和脊椎骨绷出一条硬直的线条,用身体语言画出了距离感。T恤的领口有些大,锁骨的阴影朝内凹陷,胸口明显地起伏了两下。
“没什么。”片刻后他才开口,显然在和一条老狐狸打太极。
“随便问问而已,你别紧张,我只是身为你的领路人关心关心。”贺文尧捏了捏他的肩,“听说你主攻项目是蝶泳,成绩怎么样?”
说到这个话题,姚冬流露出对成绩的敏感和渴望。“1oo蝶,52秒。”
贺文尧夸张地问:“连51秒大关都没进去?你这不行啊,是不是身高限制住了?”
“可能。”姚冬反应慢了些,醉氧正在侵蚀他的意志力。
从平均海拔4ooo到平原,每一个红血球都在以快度输送着过量的氧气,让他产生困倦、乏力、头晕目眩以及疲惫感,很像喝青稞酒喝醉了。
“现在小孩儿都高,咱们俱乐部那些未成年都19o以上了。我这182的身高在2o年前是队里第一,现在估计连省队都进不去。你确实矮点儿,187的腿比人家197的腿少1o厘米,下水当飞鱼肯定吃亏。”贺文尧像一个认真负责为他规划职业生涯的好教练,转而又说,“不过你放心,我这边有个和你差不多高的小孩儿,训练一年之后,1oo蝶的最高成绩是5o秒82,还可以吧?”
姚冬像被震惊住了:“他,进步了?”
“在我这里就没有不进步的孩子,一年前他连52秒都游不进去。就凭着这个成绩,人家今年走藤校了。”贺文尧一只手轻轻地敲着姚冬的膝盖,像哄着一只刚下雪原还不熟悉环境的雏鹰。
他知道自己不能太过激,便轻声哄劝:“小冬啊,你想要的,叔叔这里都有。”
姚冬默不作声,转向车窗,好似正在经历思想的交战。微微驼峰的鼻梁两侧落下鸦羽似的睫毛影。
“国内的早就不用了,谁吃那个啊,国外的也有一批淘汰了,现在的针都不在禁药名单上,而且……”贺文尧顿了顿,“依我来看,那些根本就不是禁药。打了针的孩子照样得练到要死要活,只不过血氧快些。就像你现在醉氧,为什么你体质强?血氧太宝贵,太难得。”
“我不是蛊惑你,但你想想,运动员的花期到底有多少年?你现在18岁,两年后2o岁,二字头的运动员意味着什么?”
“咱们这不违法,只要不在禁药名单上,所有药物的成分都合法。”
“难道你不想拿金牌?”
姚冬忽然有点热,他已经开始怀念高海拔地区特有的干冷:“想拿啊。”
“这就对了。”贺文尧将雪茄揉在鼻前端,贪婪地吸了一口,“你放心,国外那么多执证吃药的呢,咱们这都小打小闹。穷人家的孩子靠拼命,有钱人家的孩子靠科技,有什么错吗?”
“安全吗?”姚冬缓缓地问,两人一问一答都在极限拉扯。他知道贺文尧精明,但自己也不笨。
“安全,每个人都有专门的营养师和配药师。”贺文尧慢慢撕开冰山一角,“最主要的是会有个人顾问。现在你刚刚接触,我只和你说这么多,以后慢慢了解。当然,用不用在你,这也是我给你的个人建议。”
姚冬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蜜蜡手串。贺文尧识货,一眼看出这东西没有五位数拿不下来。
“不会,泄密?”冷静片刻,姚冬再一次抬起头,和贺文尧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