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意
“啪嚓”,洗菜水往天井一泼,抖抖空盆子搁一旁,耿秋月回到灶口前,坐下来托了腮愣愣看火。砧板台边手上正忙着切菜的耿大娘抽空睨她,扯起一抹笑,开腔打趣,
“哟,哪个混东西呀青天白日的勾走我家月儿的魂儿,整得人那么没精神!”
“娘!”
娇嗔不依声拉得老长,耿秋月回头望向逗她的娘亲,噘着嘴红着脸,不知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娘也是过来人了,你是啥心思娘有啥不清楚的。”
既然都被看穿了,向来傲娇嘴硬的耿秋月在娘亲面前也就没啥好羞于开口的,折了根柴枝添入灶膛,自鼻孔出一筒气,不满道:“昨儿我还当她说说而已,没想到还真去找陈公子了,这会儿都不知道回来,也不晓得干啥去了!”
女儿家的心思,来来去去不就是那些,耿大娘自是明白,也就不再进一步逗趣,正正脸色说教起来:“你呀,还没过门呢,人家才出去那么点工夫就受不了想这想那的。想当年你爹还在城里跑那会儿,你们姊妹几个都还小,我一个人带着你们在家,洗衣做饭忙进忙出,都没闲工夫想他在干啥。”
“那是娘能耐,我爹被您管得安分老实。”
“在聊啥呢?豆角摘好了,月儿你给洗洗,一会儿我来炒。”
这时,耿秋梅也进得厨房来,耿秋梅原也不是个闲得住的,身子将养渐好中仍不能干粗重活的她,只能帮着打下手炒炒菜烧烧火,进来即听见娘亲与妹妹说到兴头上。
大女儿进来帮手,耿大娘更轻松了些,切菜动作也缓下来,回道:“自然是聊你妹妹的终身大事了,她呀,才一天没见就巴巴的念叨人家咯!”
锅里开始冒烟,耿秋梅揭了锅盖,拿勺子往里搅了搅,盛了一口出来尝一尝,加了半勺盐巴才咂咂嘴道,
“我大概也能猜到,她呀自从和少安那小子好上,就没一日不念的。秋月你听姐说一句昂,这男人你就算是再往心里放,也不能成天挂嘴边的,他知道你这么上心他,一准嘚瑟,往后就会越发无法无天,慢慢的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两个经验丰富的过来人给自己上课,耿秋月想不学都难。虽说她那对象压根儿不是个男人,毕竟感情是无异于男女的,有道理的话就得听听,将来对她整治那个死爱嘚瑟的人总有用处。
于是,母女三人就这般拉开话匣子,边做晌饭边论道起了相夫经。
午时未正,闲话说教进入尾声,饭菜陆续已上桌,耿家几个女人从缓下说话节奏到渐渐收了嘴,招呼男人们来吃饭。
耿老大与张顺德进来了,耿秋堂却是半天没见人影,饭都盛好了,秋月要出门去喊一声,踏出厅门抬眼便瞧见院中自家弟弟领着她心心念念那死人屁颠屁颠走进来。
“二姐,你瞧谁回来了!”
“胖——秋月!”想死我了!
袁少安面上写满兴奋,笑得灿烂开怀,见了心上人,步速提上来,脚下带风,肩上满满当当的布袋一副就要掉下来的样子,臂上挎的菜篮亦是相当饱满,整个人瞧着就是赶集回来的大叔大婶集合体。
“舍得回来了!正巧赶上我家吃饭呢,快进来吧。秋堂去厨房再拿副碗筷来。”
“好嘞!”
耿秋堂愿意得紧,他的未来二姐夫从那般气派的马车上下来,身上背了那么多东西,总也该给他带了点啥吧,嘿嘿嘿……
“呀,少安回来啦!还没吃吧?快来坐下。”
“走回来的吗,累了吧?”
耿家一家子对袁少安的温馨关怀,豪不生疏客道,与昨夜今早那陈府众人的态度形成极大的反差,令得被热情对待的少安一时恍了恍惚,心间生出百般滋味。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眼下看来,它连自己媳妇儿娘家的不知道甚么窝,也万万比不上。
“没,世杰哥专门派了马车送我跟刘望喜回来的,不累,就是有点儿晃,晕得慌。”
因为耿秋梅已能下床与大伙儿一同吃饭,一家子便没在厨房的小饭桌吃,近来午饭晚饭都是端到厅里围大桌吃,这会儿袁少安来了,算是凑齐四条长板凳,“诶”一声不再说啥,搁下身上沉甸甸的物什,等秋月屁股往边上挪一挪,便顺势坐上去,两人整套动作默契而自然。
少安人一落座,耿秋堂的碗筷即送到,且还极有礼数的给盛好饭端上来。少安接过来,连夸小伙子懂事将来好找媳妇儿。
耿家人早将她当自家人,不同她客套,动筷开吃,闲聊拉话。
“昨儿是去了陈府吧,咋没多住几日呢?”
耿大娘随口问了一句,不料戳中袁少安一夜折腾后那颗脆弱的心,无甚掩饰,轻叹一声回道:“唉!他们陈府高门大户,不是我这平头小老百姓好住的,还是自己村里待着舒服。”
她这般言语,显然是遇上了啥挂了心事,耿秋月自认聪慧,能体会出来意思,心中疑惑着欲要开口相问,却是抵不过因这人去陈府见陈公子惹出的醋劲,话到嘴边换成了怼,
“知道就好,人家陈公子本来就和咱们不是一路人,攀上他一个就不错了,还指望能攀上他一家人么!还巴巴的跑去,也不知道陈家人咋看你!”
此段数落可谓是句句扎心,戳中了现实。少安无奈听完了,抓起小汤勺给喋喋不休的耿秋月碗里盛了一勺子菜汤,再给自己碗里盛一勺,虚心接受。
“嗯,你说得对,往后我不去就是了。”
“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