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看她透着内衣跳舞的话,那是挺好受的。
“你师父的事。”
“哦这个啊,”诗人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向远方,“就像那个AI说的,不论怎样也算是道了个别。至于他到底背没背叛,人都死了,管它的呢。”
“我记得,这次任务你加入的原因就是为了你师父,对吧?”
诗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不过也不全是,也为了别的。”
他踌躇了下,想到夕阳宛若他此刻的心情一般,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还有个比较傻的念头,说出来你可别笑我。就像我师父说的,我这辈子吧,一心想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是到头来一件事也没干成过。要放在和平年代,我就是个看谁都看不惯的愤青,可能不会有什么作为了。
“师父死后,我突然明白起来,喊了那么久假大空的口号,明明知道这个城市为什么变成这样,明明知道如何去改变,可我就是老想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到头来什么都没做过。
“这次机会,我就是想去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吧。要说做这一切是想改变世界可能有点蠢了,我没有那么高尚,什么胸怀大志、什么心系天下,我就是觉得扳倒会社大家应该能好过一些。我就是想证明为自己的信念拼过命、没白活过,也就够了。
“哪怕最后什么也没改变,哪怕自己的信念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也值得了。”
“这志向有什么傻的。你看拾二,她来的目的不是为了给死去的家人报仇,不是为了夺回她本该拥有的东西。她就想挣笔钱、给她妹妹偷个心脏继续过她的小日子。比起你来,她这可幼稚多了,啥都敢拼命,也不想想代价是什么。”
诗人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把这些话一口气吐完。
“怎么了?”黑天鹅问。
“没有,还挺少听你说这么长的句子。你一句话挺短的,每次跟你说话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而且都不说没看过你笑,像现在这么轻松的样子我都还是第一次见。”
“你不也是,难得讲了这么久还没吟诗。”
“那就吟一个?”
诗人一撑就弹了起来,一身潇洒地走向余晖。她皱了皱眉头,看着他的兴致,勉强皱出一个行字。此时黄昏将至,夕阳正好,暗色即将压过金黄笼罩大地。
“云笼夕照夜笼黄,暮至余昏落余阳。
“羁鸟恋晖迎风舞,染尽红霞映满裳。”
“什么意思。”
“舞蹈要去诠释每个动作的话,反而不美了。诗也一样,听个一知半解会比直说更有意思。”
“无聊。”
要靠猜的对白,她的性格倒更喜欢不说。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诗人转过头,对视上那双透着暖光明亮深邃的瞳仁。
“其他人加入这次任务都是有所图的。可是你呢,你为什么愿意为此冒险?”
他看着黑天鹅,黑天鹅看着他。此时,他感觉他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细致地打量起黑天鹅的脸来。黑得透亮的眼睛,挺拔小巧的鼻梁,柔软淡红的嘴唇,原来那张脸在不用故作冰冷时,也像少女一般娇柔懵懂静似佳人。
“没事我就随便聊聊,不好说就算了。”
“我是为了拾二,”
她说。
“怎样,是不是也比你傻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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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区,临时作战指挥部外,夜。第一天。
夜色已至,漆黑里控制中心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园区外的指挥部几盏大功率的探照灯照耀着几个驻营艇。驻营艇外樱站在角落里,倚靠着营地的围墙,偶尔身体上金属的线条纹路被照耀出亮色的反光。
她叼起一根烟,摸了摸包才发现忘了带火。今天诸事不顺,她已经烦累了,只剩一股无奈溢于言表。她叹了口气打算悻悻而归,黑夜里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靠在她旁边的围墙上,为她打上了火。
打火机和火光和探照灯的白光下,是林锋那张飒然沉俊的脸。
“这群恐怖分子的计划很周详,他们料到了会社必然会进攻,因此在第一时间就做足了准备,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面对这样的对手,我们需要的是耐心,所以我花了点时间去调查他们。知道越多的资料,就越是对我们有利。”林锋说。
樱看着手里那根点燃的烟,冷笑了一声。
“你还有别的事吗?如果你大晚上过来就是为了给我说教,证明你是对的,那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会社有这个城市最先进的战用装置,这是你们的强项;而搜查队能在这座罪犯横行的城市建立秩序,是靠的强大的分析和调查。我们两方的能力是互补的。”
谈话间,林汐拉着一个大箱子拖到了樱的面前。樱知道,那是搜查队关押犯人的移动牢笼,能在运输过程中无死角控制住刑犯,避免任何逃脱或被劫狱的可能。会通过这种东西运输的,无疑都是非常重要的角色。
“我们不是敌人,相反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既然知道对手早已筹划好了对策,我们就更需要统一战线把他们彻底击溃。而这个,便是我合作的诚意。”
牢笼头部的箱体缓缓打开,露出了男人那副苍老干练的面容。老者浑身被死死地镶在卡扣里动弹不得,嘴也被捂得严实,只剩下还能眨动的眼睛证明着他是活的。
“这场进攻,他们准备得越充分,留下的线索就越多。这是九龙区最大的中间人,也是这场袭击的策划者。他叫马崇儒,人称老儒,我把他找了出来,就代表着劫匪的计划我们将了如指掌,甚至不单是他们有人质,我们也有了我们的人质。下一局,这是我们翻盘的关键。”
樱看向老儒,眼神与老儒那苍老的鱼尾纹交汇时如释重负,好似在无边的坠落中抓住了救命的绳索。她终于拿起那支烟抽了一口,尾烟从她嘴里吐出,袅袅地扩散在她与老儒的视线之间。而此时以导演为首的众人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安然睡去,丝毫未察觉到这山雨欲来之间诡异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