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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隆中一对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第1页)

为了天下万民,纵千难万险,吾往矣!

初夏五月,天气渐暖,刘备在经历长达两个月的漫长等待后,即将开启第三次拜访孔明的旅途。这一次,他做了更加充足的准备。

自五月之初,刘备便择吉日,开始了斋戒。这样做是有先例的,当初周文王求贤太公之时,史料是这样记载的:

文王将田,史编布卜曰:“田于渭阳,将大得焉。非龙、非螭,非虎、非罴,兆得公侯。天遣汝师,以之佐昌,施及三王。”

文王曰:“兆致是乎?”

史编曰:“编之太祖史畴,为禹占,得皋陶,兆比于此。”

文王乃斋三日,乘田车,驾田马,田于渭阳,卒见太公,坐茅以渔。

文王求访太公之前,先斋戒三日,以求上天佑助,所以刘备便仿效文王求贤之举,于五月之初,使人择吉日,斋戒三日。斋戒流传已久,自上古时期便已存在,其目的是通过戒饮、戒食、戒欲的清修行为,求得上苍的喜悦与饶恕,并籍此祈求上天的襄助。其具体形式,是自凌晨之时,即停止进食,一直到太阳落山为止。期间不仅禁止饮食、喝水,亦禁止夫妻房事,从最严格的要求来讲,应当远离一切使人产生欢愉的事物,清心寡欲,静坐修习,敬事上天,反思己过。多行善事,远离一切恶事,远离口角争端及一切喧嚣之所,以达到纯洁自身性灵,提高自身修为的目的。

刘备依上古之礼,潜心斋戒了三日,于第四日上午,沐浴更衣,焚香祷告,乞上苍佑助,此次能够得偿所愿,觅得大贤。

关羽、张飞见大哥还不死心,又要去吃闭门羹,急忙上前劝阻。

关羽道:“非是关羽泄大哥的气,实是那诸葛亮未免太过了些,大哥两次亲往拜会,诚心诚意,他纵使不愿追随大哥,也该捎来封书信,聊表歉意。可几个月过去了,那诸葛亮音信全无,一句话也没有,分明是不把大哥放在眼里,大哥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张飞接口道:“二哥说的对,俺老张也是这样想的。那诸葛亮既不亲来新野回访,又不曾有一封书信捎来,分明是不把大哥当回事。他以为他住在那卧龙岗上,不归大哥管辖,便如此无礼。此次休要劳动大哥,待俺老张前去,把他捆来,交与大哥落。来人,拿绳子来!”说罢翻身上马,欲往卧龙岗去缚孔明。

刘备急忙上前抱住马头,厉声呵斥道:“三弟休得胡来!”

关羽在一旁劝说刘备道:“大哥听我一言。元直被曹操设计骗走,不得已而去,临别看大哥身边无谋士,于心不忍,便荐了孔明,以安大哥之心。水镜先生乃闲散之人,大哥欲请他出山相助,他推辞不出,见大哥不肯放弃,便也荐了那孔明,以使自己脱身。他二人荐孔明于大哥,皆为脱身之故,所以把孔明说的神乎其神,不过安慰大哥罢了。依我看来,那“孔明”恐怕是“空名”,空有其名,无有其实。他若有真才实学,值此乱世,早就投效诸侯,封官拜爵去了,又怎会隐居在这乡野之地,专待大哥去相请?我恐大哥满腔热情,对孔明期望太高,到头来见他名不符实,难免伤心啊。”关羽殷切说道。

刘备转头面向关羽道:“元直素来真诚,绝不会以妄语坑骗与我。水镜先生德名远播,亦绝不会以谎言欺瞒与我。他二人皆乃高洁之士,断不会妄语。他二人既对孔明如此褒奖,相必孔明定有过人之处,此行我非去不可!”

“大哥何故如此执拗。”关羽言道。

刘备松开马头,来到关羽面前,语重心长的问道:“自我兄弟三人桃园结义以来,已历二十余载,大小七十余战。二弟、三弟不可谓不勇猛,各文官臣僚不可谓不忠诚,我亦宵衣旰食,不可谓不勤勉。然则到了今日,你我兄弟三人,仍是无一寸立足之地,权靠景升兄收留,方才有这新野小县,暂做立身之所,二弟可知,这是为何?”

关羽亦面露难色道:“兴许是上天不眷顾我等,时运过于不济,乃至于如此。”

“非也。”刘备认真说道:“以前我也做如是想,认为是时运不济,只可静待天时。然而水镜先生一席话,使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关羽问道:“甚么话?”

刘备道:“水镜先生言道:“关羽、张飞、赵云,皆万人敌,可惜无人能善用之,故有今日之窘境。”我当时言道:“某虽不才,身边亦有糜竺、简雍等辅佐,岂可谓无人?”水镜先生笑道:“糜竺、简雍皆文吏书生,并无经世治国之才,只可料理日常政务。若要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使大军战必胜,攻必克,纵横捭阖,为将军谋取乱世称雄之基业,则非高人莫能成也。”

刘备稍顿片刻,对着关羽、张飞,继续缓缓说道:“我久思水镜先生之言,确实乃真知灼见。想那曹操,初时不过仅有兖州之地,采纳荀攸的建议,先向南攻取了徐州,击败吕布,扩充了地盘。而后献帝流亡之时,荀彧又献策,言今天子虽式微,然名义仍在,若能将天子掌握于自己手中,便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利甚大矣。古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昔日春秋战国之时,诸侯之间纷争不断,然战胜之后,总要请周天子来册封,以使所得土地合法化。各国出兵扩张,也总是打着周天子的名号,以示师出有名,代天子而伐。此举既可励我军之士气,又可挫敌方之军心。毕竟在寻常军士与天下百姓心中,天子虽衰,依然是受天命统治大地者,其权威神圣不可侵犯。二弟现下所受之汉寿亭侯,为兄现下所居之左将军、宜城亭侯,不都是献帝所册封吗?而那袁术虽得玉玺而称帝,天下又有谁认可呢?曹操采纳荀彧之策,遂率亲军快马加鞭,去迎献帝,生怕被人抢先。而彼时袁绍实力最大,又离得最近,献帝本以为最先来救驾的会是袁绍。却不想那袁绍竟担心迎回献帝,接纳百官之后,衣食俸禄俱要由自己接济,竟因吝啬于些许财帛,而舍弃奉迎天子之大利,最终在官渡之战中败于曹操。此实因性格使然,亦因身边无高士智囊使然。”

关羽闻言微微颔,刘备继续说道:“官渡胜利之后,曹操又北征乌桓,郭嘉遗策定辽东。荀彧、荀攸、郭嘉、程昱、贾诩,曹操手下,智囊何其多也。如今曹操雄踞北方,掌控半壁天下,仍不改招贤纳士之诚,四方贤才纷纷投效,身边谋士越来越多。而我等如今并无寸土,身边又急缺智囊,怎可慢待贤才,以致失之交臂呢!当下我等求贤,理当更加恭敬,更加诚恳,宁可错付也决不可错过,以免将来悔恨莫及!”刘备一番话,甚是殷切真诚。

关羽、张飞也被大哥一席话说服,乖乖的上马,拿好礼品,跟随刘备,再往卧龙岗而去。

行了大半晌,三人再次来到卧龙岗,刘备翻身下马,为关羽、张飞整理好衣领,又整肃好自身冠带,方才轻轻叩门:“咚咚咚!”

不一会,小童打开门,刘备恭敬问道:“敢问卧龙先生,今日在家否?”

“先生在家。”小童答道:“不过正在堂上午睡,容我进去禀报。”

刘备大喜过望,急忙拉住小童道:“怎敢惊扰先生清梦,且带我等进入院中,我自待在堂下,恭候先生醒来。”

小童遂带三人进入院中,从三人手中接过礼物,收入房中,端出三杯清茶道:“三位将军请。”

刘备三人接过茶,一饮而尽,渴意顿消。关、张二日遂于院中石磨上坐下,刘备却依然肃立于堂下。小童见状道:“我去为将军搬把椅子来。”

刘备摆手道:“不必劳烦,我自站立于此,等候先生醒来,以示恭敬。”

小童听罢,便不再多言,留三人于院中,既不留下作陪,也不殷勤招待,自己进屋去了。张飞见大哥受冷落,双眼瞪大欲要怒,又恐大哥责备,终是忍了下来。

时值初夏,气温回升,虽然中午已过,太阳正向西行,但三人于阳光下久晒,却也是热气腾腾。不多时,张飞已然汗流不止,关羽的脸颊也愈通红,就连刘备,也不禁擦起了汗。而诸葛亮却仍在午睡之中,并未转醒。

张飞站起身来,欲往堂上去叫孔明,却被关羽急忙拉住。刘备听到动静,也朝这边看来,瞪了张飞一眼,张飞不敢造次,只得强忍怒气,寻树下阴凉处去坐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气温愈的炎热,阵阵热浪从地面升起。鸟儿在林间躲避阳光,辗转跳跃,出阵阵鸣叫。那些早熟的蝉儿,也已从土中钻了出来,一边吮吸着树汁,一边振动腹腔,出高频的嘶鸣。张飞本就燥热难忍,又被这蝉鸣叫的头脑胀,终于忍受不住,站起身来,径直往后院走去。

关羽见状,急忙起身拦住张飞问道:“三弟要去做甚?”

张飞怒道:“二哥休要拦我,且待我去后院放一把火,看他这厮起不起来!”说罢从关羽手中挣脱,继续往后院去。

刘备赶紧过来拉住张飞,怒斥道:“三弟又要胡来,莫非要坏兄长大事!”

张飞道:“非是小弟鲁莽,那孔明实在欺人太甚,我三人在这烈日下,已等了一个时辰,他却在那酣睡,当真是岂有此理!”

正拉扯间,只听茅屋内有声音传来: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诸葛亮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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