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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页(第1页)

妖精虽然打扮得怪异,常常什么鲜艳,什么往身上招呼,有人背后指指点点却没一个敢说到当面,但她有一手公认的好厨艺。苏桦坐在张宽家凌乱的餐桌上,忍着张宽的白眼除了可口的饭菜还吃了两顿妖精做春卷。春卷是猪肉葱丝薄皮的,外焦里鲜,再蘸上一点醋,苏桦跟本就吃不够。

看到苏桦吧嗒着小嘴吃着手里拿着的,还盯着盘子里最后剩下的两个春卷,妖精蹲下身子捏了捏苏桦的小脸:小苏桦,下回给你包饺子,好不好?苏桦笑嘻嘻地迷着他漂亮的大眼睛说“好。”

那边张宽就把眼一瞪。“小崽子,还吃得没完了。”,说着就把剩下的两个拿过来一个咬了一口再放回盘子里,张宽知道这招对苏桦最有用,苏桦绝不会吃他咬过的东西。妖精在上面打张宽的脑袋,张宽就在桌下踢苏桦的小腿。苏桦一委屈一害怕就想到了他妈妈,心里一酸,就哭个不停。

妖精包的饺子苏桦到底是没有吃上。

三天后,张保林把苏桦带出来了,进了厂里。厂办公楼前有一个很大的雕塑,苏桦还就那个到底是一个表盘还是一个地球仪和李东打过赌,后来才知道都错了,那是一个变了形的齿轮,那是爸爸唯一一次带他进厂时说的,还把苏桦架在脖子上摸了摸上面的漆着黄铜的凹槽。

苏桦跟在张保林后面,看到那个雕像,眼睛就眨啊眨。爸爸最爱用胡子扎他了,爸爸的胡子很旺,如果早上起来不刮,就是密密的一片,妈妈就会说,看你爸,活脱脱的顶着一头高梁花子的农民。农民怎么了,我就是农民。爸爸就会拉着苏桦的手摸他的农民胡子。

苏桦爱爸爸的农民胡子,摸起来扎扎的,痒痒的,还爱看爸爸用香皂打在胡子上,然后用剃须刀一点点刮干净。

苏桦跟着张保林进了一间很大的会议室。坐在张保林的身边,看着已经坐了满满一圈的人,最后那个座位上坐了他的叔叔和婶婶。可自打他进来,他叔叔都没怎么抬起头过。婶婶更是没见过大场面,不停地捻着衣服角。从那天医院后再次见到这个阵仗,苏桦还是害怕,只能扯扯张保林的衣服,“叔叔,我想尿尿。”

苏桦一害怕就想尿尿,这里的人他不认识,但他知道大部分是他爸妈的同事,他听张保林凑到他跟前低低地说“好。”就眨了眨眼出去了。

苏桦尿完了,却找不到刚才来的是哪一个门,长长的走道里,都是双开的红漆木门,等他每个都试了一遍后,才找了回来,没等他坐下,就看到张保林大手一挥:“这事就他妈的这么定了。谁他妈在叽歪,别怪我巴掌呼他脸上去。”

苏桦一脸崇拜地看着张保林,心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能给张宽来这么一下,最好能一巴掌呼他脸上去,就像他上次一巴掌挥掉了李东的一颗门牙。

苏桦看了看大家,的确没人叽歪,就连那天跳着脚骂的叔叔坐在那里都没敢动。张保林的粗是众所周知的,就像他常挂在嘴边的‘他妈的。’粗得这么个性,还能让人心服口服不容易,苏桦就从没听见有什么人敢在背后骂张保林,这也让苏桦崇拜。

苏桦回到了座位上坐好,就有两个人走到他的身边。

“苏桦吧,真乖。”

苏桦正准备站起来象平常妈妈教的那样打招呼,就被张保林拉了起来,还把苏桦的头按了下去。

“苏桦,这是你陈叔叔和冯阿姨,以后就是你新的爸爸和妈妈了,你们以后就是一家人,懂了吗?以后要听他们的话。”

苏桦把头从那只大手里挣了出来,回过头来看张保林,眼泪在眼睛里转了好几圈,他终于明白了张保林大手一挥是什么意思了。

他给他找了新的爸爸妈妈。

可他谁都不想要,尤其是这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苏桦哭了,拉着张保林的衣服小声说:我可以一个人待在那里,我不怕,我就要一个人待在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房子里。我就要一个人,我不要他们当我爸爸妈妈。

可这次张保林没有理他。

苏桦有了一个新家,更倒霉的是新家就在张宽家的楼下。他的新爸爸妈妈是一对结婚近十年却没有孩子的夫妇,也因为这件事,冯阿姨在厂里在家里都饱受非议,他们原本不想收养这么大孩子,可张保林的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种种的承诺和张保林无与伦比的威信,他们终于松了口。

苏桦记住了那天后来张保林在大会议室里说的很多话,甚至可以说是一字一句都记住了。

张保林在那间足可以容纳七、八十人的大会议室,挥着大手,说得口沫横飞:“从今天起,苏桦就是我们大家的孩子,也就是我们厂的孩子,每年厂里发奖金,有我的一份,就有苏桦的一份,这个我做主了,从今后,老陈他们就是他的父母,苏桦有什么事,就是我张保林的事,不管他上学还是长大成人结婚生子,都是我们厂里的大事,有谁不满意可以来找我,除了他叔叔,苏桦还有一个外婆在上海,我也已经和她沟通过了,老人家已经七十多岁了,身边也没有子嗣,没有能力养苏桦,所以她那里也完全同意,这两天就给苏桦把关系转过来,这些事我来跑,陈师傅不用你操心。唉,当时都是我提议要去黄山的,要不苏桦他爸他妈也不会出这个事,苏师傅可是我们厂的高工啊,我张保林对不起苏家,也对不起这个孩子。我给老陈说好了,这孩子永远是苏家孩子,永远姓苏。还有,你们,-------”

张保林指着苏桦的叔婶。“保险和赔偿全给你们了,你们别再来这里挑事,我去你们那看过了,我不会把苏桦放到穷山沟里,有我张保林在一天,就会为这孩子做一天主。”

苏桦的记性好,有时候做梦,他常能一字不拉的把这一段话过一遍,然后就是张保林的大手,这么一挥,那么一挥,他的人生就被确定了。

没有人反对,坐在那里所有的人都为苏桦有了着落而激动不已。

当然,这不包括苏桦。

就像张宽后来每天在他放学后都会拦着他,说:“要不是我爸,你就是孤儿了,就去那个穷山沟了,知道吗?”

苏桦就会用力地捏着他的书桌带子,把脸气得鼓鼓的,看着一脸得意洋洋的张宽,狠狠地给他一个白眼,然后一句话不说转身走掉。

他知道他就是真骂上张宽两句,张宽也不敢动他,因为现在不要说揍他,谁敢给他说一句重话,都会有人站出来替他出头。

可是他不想这样,不想自大变强的不是因为自己真正的强大了,而是他最不想利用、最令他痛苦的一个原因。

陈叔叔、冯阿姨,苏桦很快的开始改口叫他们爸爸妈妈,因为张保林两只铜铃般的眼睛瞪着苏桦,苏桦流干了眼泪,挣扎着又挣扎,奋力地冲出了张保林的禁固,跑出了楼外,还没等到找地方藏起来,就看到阿黄从垃圾箱后面‘喵呜’一声冲了出来,绕着他转,苏桦刚蹲下去想抱,就被一只大手提溜起来,夹在胳膊窝里提进了楼,再跑再提溜,七、八次之后,苏桦被张保林紧紧地按着了两条胳膊,夹着他的头,他跑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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