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义父镇上的住处到自己家里,不算太远,也就走二个多时辰,“爹,我回来啦!”尹圣见家门开着,喊着就推门而入,在门口放下半只锦毛鼠和背上的短刀,见其父尹强正坐在屋里桌旁,紧盯手里拿着一把残刃,刀柄半尺长短,黝黑无光,半截刀身上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寒的杀气,断刃之处有暗红色残留,可能是杀人之后未及清理。“这是谁的刀?”说着尹圣就伸手去拿残刃,手尚未碰到刀柄,忽觉一股彻骨寒意从心中升起,不禁吓得把手缩了回去,心中莫名想起义父说的话。
“这把断刀是我前几日在陷鬼谷里捡到的,在镇上杜家药铺卖草药时,被杜员外的家丁杜虎看到了,他说杜员外喜欢收集这种奇怪的东西,今早杜虎代表杜员外请我今日去杜府喝酒。”“我上午去拐子叔那里打酒时,拐子叔告诉我了,义父让我给你带了半只锦毛鼠,可香了!义父原来是传说中的修仙者,手指上会生出火来,一个小火球就把整块大石头炸成了粉末,说是火弹术,我们吃午饭时,忽然地动山摇,您感觉到了吗?”。
“中午的地动和天雷之声我听到了,我已答应让杜员外看刀,一会儿就走,你把锦毛鼠煮了自己吃,杜员外请喝酒自然备有好酒好菜。明天早上去给你娘上坟别忘了,祭奠之物我已备齐,都在供桌下柜子里”,说着尹强从柜上拿起一个锦盒,把残刃用块红布包了放入盒里,起身去里屋洗漱更衣,准备出门。“地动后义父起了一卦,说是震动天地,震惊百里,凶吉难度,谨言慎行”尹圣补充道。
把锦毛鼠拿出来,用清水冲了一下,放在锅中煮了起来,尹圣坐在门口,正在编一盘细绳,仅一指多粗,这是军中的特制缆绳的方法,用麻丝,蚕丝,人和野山藤条四股材料编制而成,并用特制鱼皮胶粘住,看着不粗但颇能承重受力,挂三五位军中壮汉没有问题。每隔半丈左右,会打个索环出来,这是方便挂脚。尹强从里屋出来,见尹儿子在编索,问道“你跟着义父学的青木术法怎么样了?有没有进展?我们军中也有几位修仙者,你义父的本领不算大,他说你有灵根,虽然一般,但已是万中挑一了,所以为父也希望你能登天道,踏仙途,即使不能呼风唤雨,至少能延年益寿,你义父看着像是六七十的人,实际都快到百岁了!”
啊!尹圣这下是吃惊不小,“另外我在谷底东头靠近落鬼崖边的那颗老槐树上搭了个小棚子,外面用枯枝包裹起,里面用蓑草织席衬托,不漏风雨,有一些常用的工具和干粮放在那里,记得告诉你义父一声,如果去谷里采药遇到大雨雷电天气,爬崖壁太过危险,可以在那里暂歇,在树边崖上我挂了条备用的绳索,用藤蔓包着,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但不要让阿福知道,我怕他管不住嘴,传得所有人都知道。”说话间,尹强已经冠正衣端,捧着锦盒去赴杜员外的酒宴。
下午酉时一刻,太阳眼看着即将落下,辛苦了一个多时辰,尹圣把缆绳全部编完,约有五六十丈,被束成一捆放回屋里柜中,顺手把供桌上母亲尹高氏的牌位拿干布轻轻拭去灰尘,尹圣对母亲的样貌一点印象都想不起来,听父亲说母亲在他三岁时病故了。
“尹公子!尹公子。。。。。。”屋外传来急切的喊叫声,快步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见杜员外家的青衣小厮杜富满脸惊慌之色地站在院子门口,一见到人出来,忙说“出大事了!里正老爷摔到落鬼崖下去啦!”这话有如一个巨雷在尹圣心头炸响,虽然年纪不大,但常听父亲和义父说,逢大事要有静气,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之类的话,说道“你进来,把事情清楚地说一遍,我拿点东西”,说着向屋里走去,顺手把门口的短刀背上,又把火折子收在怀里。“里正老爷酒喝多了,迷迷糊糊的走不得路,我和杜良一起驾车送他回来,经过落鬼崖时他要解手,就下车往外边走了几步,结果脚下不稳跌倒,掉到落鬼崖下去了”跟在后面的杜富说着出事的经过。
刚编的缆绳,急救用的药材都已拿齐,尹圣拉着杜富出门向外走去。杜富嘴里仍不停说着事情“良哥去找绳子,下崖去救里正老爷,我来找你,再回府去找人帮忙。”落鬼崖离尹圣家约半个时辰的路,杜富也就十二三岁,两个小孩连走带跑,竟然一刻钟就赶到了落鬼崖,崖边道上停着辆马车,不远处的粗树身绑着条粗大的麻绳垂到崖下,旁边一个人都没有。“良哥,良哥!”杜富边喊边走到崖边,小心地伸头向下张望,尹圣也随他走到麻绳边向下看去。太阳已落山,余晖晚霞尚在,崖下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心中焦急事关父亲生死,不禁又向崖边挪了半步。
“去死吧!”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竟有人一脚踹在尹圣背上,想将他踢下悬崖。毕竟是从小随父练武,身体向前扑出瞬间,双臂向两侧急伸,左手指端划过丝丝布缕,一把抓住衣物。“啊!”杜富惊叫起来,原来是拉住了他的衣服,紧接着“嘭”一声闷响,杜富身体飞了起来落向崖外,“良哥,你。。。。。。”一声长而凄厉的惨叫声,裹着杜富没入漆黑。尹圣左手抓着的衣服被猛地向外拽掉,但他的身体被这股力向外一带,再也收不住势,扑出崖边滑落而下。
身体凌空斜着面对崖壁,看着山石从眼前飞逝而过,双手胡乱抓舞,宛如溺水之人伸手去抓漂过身边的每一片树叶。突然左手意外抓住一个枯枝,身体的下落度明显缓了一缓,尹圣心中一喜,可还没等喜上眉梢,就听“咔嚓”声响,枯枝承受不住身体坠落的巨大冲击之力折断,更糟的是刚才的瞬间身体稍转,现在是背对着崖壁,再也没有机会了。随着坠落的度越来越快,尹圣的衣服里隐隐透出一丝极难觉察的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脸上感受到一丝丝凉意,尹圣缓缓睁开了眼睛,周围没有一丝光亮,什么都看不见,难道是我死了?这里就是地狱吗?微微一动,顿时浑身传来剧痛,疼痛让脑子清醒了不少,口鼻中满是草木腐败的气味,右手指尖满是泥水,身体似乎躺在个泥潭里,左臂疼得厉害,完全无法动弹。感觉自己还活着,尹圣右手四下摸索,在身体左边摸到一截枯树木,喘着粗气忍着剧痛,右臂用力把身体向上拉起来一点,稍稍脱离了泥潭,胸口有点闷,口中满是血腥气息,身上腿上却不怎么疼,看来运气不错,竟然掉到了泥潭里活了下来。
用力将身体靠到树木旁,将混乱的心情收拾了一下,忽然记起怀里有火折子,右手忙从怀里摸出来用牙咬掉封帽迎风晃动,藏着火星的棉内芯燃烧起来,四下漆黑一片,微弱的火光照不清东西,照到左臂查看伤情,左臂砸在这个枯树木上,可能是骨头断了,完全动不了,手指轻动,都会牵动手臂一阵剧烈疼痛。手臂上的衣服已经撕碎,手臂表面刮出深浅不一的多道伤口,鲜血淋漓,左手手中竟然死死抓着一节白骨,蓦然看到白骨,免不得受到惊吓,身体晃动,左臂疼得浑身冒起冷汗,出一声惨叫。尹圣早听父亲说过遇到此类情况的应对之法,也跟义父学习医学药理,见过义父为人接驳手臂断骨的操作,把手中的火折子在枯树上插住,反手拔出了背上的短刀,将左臂的褴褛衣物挑断,稍动之下又是疼得额头冒出一片冷汗,四下张望需要找个长短合适的木板或树枝把断臂固定好,等出去后找义父帮忙治疗,周围尽是些枯烂的树叶和泥土,目光落在左手还握着的白骨上,骨上皮肉早就风化干净,骨面上隐有微小的银点,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拿来在左臂比划一下,长度稍长一点,眼下也没办法截短,将左臂和白骨放平,用牙咬着布条的一端,右手慢慢把布条绑紧。四月的天气虽然不怎么冷,但晚上还是有点寒意,这是尹圣从未感受过的疼痛,额上黄豆般大的汗珠不停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终于把左臂与白骨绑好,人也从泥潭里爬出来坐在枯树上。
曾德盘腿在床上打坐,今天小圣回家去了,心中却莫名有些不安,迟迟无法入定。由于小圣是自己的义子,长期居住在一起,不能妄动卜卦之法,只好求个凶吉。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点了尹圣指尖血的九枚制钱,是早就准备着的,以防问卦时没有物灵,将盒子拿在手中轻摇三次,开盒后直接倒在一块白布上,抖开白布细看三反六正,梅花排列却是否极泰来,逢凶化吉之相,收起白布和制钱,全程都不用手触摸,此时的心情安定许多,慢慢入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