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便觉鼻端淡淡一阵馨香涌来。小姑娘茸茸的顶擦过他的下颌,旋即放在青石桌上的话本便被一双柔白小手迅抽走,紧紧掩在身后。
小姑娘慌得不行,一张瓷白的小脸连着耳根都绯红一片,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的“你,你,怎么能随便看别人的东西。”
她说着突然反应过来,手里的话本子仿佛一下子变成了烫手山芋。被她慌忙往旁侧秋千上一丢“不对,这不是我的,是方才我的侍女随手拿给我的,我,我没看过。”
李容徽的视线静静落在她的面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有暗色卷过,却很快又被他掩下,只乖顺地点头,轻声道“那名侍女应当也不是故意的。毕竟桌面上这许多古籍,不小心混进了一两本旁的,也是有的,你别怪她。”
“对,一定是不小心。”棠音忙顺着他的话应下。面上的热度微微消减了一些,方才的疑问便又浮了出来,忍不住连连问道“你是怎么来的怎么出的宫又怎么入的相府一路上没人拦住你吗”
听到棠音问第一句话的时候,李容徽身子微微一僵,有些不自在的偏转过脸去,耳廓微红。
怎么出的宫这件事属实有些难以启齿了,还是不要与棠音明说了吧。
至于入相府,若是他连避开家丁的身手都没有,那便早已死在了昨夜的刺杀之下,也没命再来见她了。
他略微迟疑一下,轻声道“我放心不下你,便借了出来采买的宫人的腰牌,混在采买的队伍里出来的。等进了城,又去买了一身常服,在客栈里换下了宫中的服饰,这才前来见你。”
“真是太冒险了一些。”棠音望看着他那张姿容昳丽的面孔,疑惑道“守门的小吏没认出你”
李容徽的耳廓更红,却只轻声道“没有。”
“那你又是怎么入的相府”棠音看着四面的高墙,又想起了李容徽马背上的本事,想着他大抵是会些功夫的,便迟疑道“就算是你身手不凡,可以逾墙进来。那这满院子的家丁小厮,是怎么躲过的”
她微微睁大了一双杏眼“难道你的身手已经到了可以进出相府如入无人之境的地步”
可若真是这样,那他上回是怎么遇的刺
难道是深夜熟睡的时候,被人给偷袭了
李容徽似是看出了她的疑窦,抬起一双浅色的眸子,轻疑道“院里有家丁小厮吗我过来的时候,前院里一个人都没遇上,一直到了后院,才见到你正在”
他顿了一顿,轻瞬了瞬目道“看书。”
原来他都看见了。
棠音面上重重一烫,忙转过脸去不让他看见。为了让热度尽快冷却,她赶紧忘了话本子这件事,往旁的想去。
她想了一阵,便想起了自己母亲今日要盘点账本的事情,便也明白过来,应当是小厮家丁们都被支去了库房。
她没深想,也怕他再说下去,又讲出那羞人的话本子,忙趁着面上热度稍减,转开了话茬小声劝道“那你下回可别这样了,记得要递拜帖,走正门。逾墙被现了,可是会被不认得你的家丁当贼抓走的。”
递拜帖
李容徽轻瞬了瞬目。
以权相的性子,应当会在看到他名字的那一刻就把拜帖撕了,再一把火烧成灰烬。若是差人问起,便推说是下人传递的时候不小心丢了,没看见。
但是他自然不会当着棠音的面说出来,只乖顺点头道“我记住了。”
他说着往前走了一些,走到离棠音只有一步之遥的青石凳边上,小声问道“那我现在可以替你抄书了吗”
“你帮我抄也不成。我们的字迹不一样,父亲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说着忙牵着他的衣袖往院墙边上走“你还是快回去吧。趁着如今家丁们都在库房点账”
她话说到一半,却又顿住。像是倏然觉了什么似地,轻轻翕动了一下小巧的鼻翼。旋即长睫一颤,慌忙回转过身去“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腥味是不是方才逾墙的时候,又把伤口撕裂了”
方才只顾着夺书了,没留意旁的。如今走近一些才觉,他身上沾了一些极浅淡的血腥气。
若有若无的,暗丝般的一缕,在冬日凛冽的空气中,格外令人惊心。
“我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不然昨日走马会上,又怎么能与皇兄比试骑射”他说着,有些慌张地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大氅“我身上还有血腥味吗我明明已经换过衣服了。”
棠音闻言,一双纤细的眉微微蹙起,一时间也顾不上赶他走了,只担忧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又趁机欺辱你了”
李容徽连连摇头,只低垂着眼不肯说话。一直到被棠音问急了,这才红了一双眼眶,哑声道“没有人欺辱我,只是只是长亭宫又闹了一次刺客罢了。”
又闹了一次刺客
棠音霎时便想起当初他躺在长亭宫里,生死不知的模样。顿时一张秀脸苍白,连声追问道“怎么又闹刺客了有没有伤到”
李容徽拢着大氅的手指收紧了,低垂下的眼尾通红“没有伤到。”他顿了一顿,又涩声道“只是那刺客宫人们都说是皇兄派来杀我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