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街和前街之间离得不远,走路也就几分钟的事。刘金发扛着煤气罐,大跨步走在前面,赵默抱着纸箱子跟着他。
“金发哥,听说你过年就要娶媳妇了?”赵默一边走一边和刘金发说着话。
刘金发呵呵笑了两声,抖抖肩把煤气罐往上掂了掂,声音浑厚:“嗯,三婶子给介绍的,说是城里姑娘。和咱们杨树下不一样,人家家里是正经住县城里的。”
“那敢情好啊!”赵默一脸赞叹。他们杨树下在葫芦山脚下,虽然离县城很近,别人说起时也都说是县城、城里,却还是一个村,不属于县城城区。能娶个城里的媳妇在他们这一片儿是件很光彩的事。
刘金发方正的国字脸上满是得意,接着和赵默炫耀:“我家买了一套楼,一百二十平的,就在洋桥小区那一片。我爸说留着给我们结婚用。”
“那到时候金发哥你可就是住楼的人了。”赵默笑着说,打心底里为刘金发高兴,“等你结婚了我一定要去喝口喜酒。”
“肯定的!”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看到了赵默家的瓦房。远远地看到家门口蹲着个小小的身影,赵默赶紧加快脚步。
“三娃子瞅着比原来精神多了。”看到赵默放下纸箱把三娃从门槛上抱起来,刘金发直接扛着煤气罐跨进屋里。
他在灶间打量了一圈,问:“放哪啊?”
赵默走进堂屋里放下三娃,摸摸他的头哄了两句,然后就转回灶间。他琢磨了一会,动手把碗橱挪到堂屋靠墙根的地方,然后指着灶间空出来的墙角位置对刘金发说:“就放这吧。”
刘金发手脚利索,三两下就给安置好了煤气罐,还顺手把煤气灶也安好。看赵默家连个铁架子都没有,他二话不说就跑回家搬来个特制的铁皮橱子,灶子和炒锅放在橱子上面,煤气罐放里面,既方便又干净。
弄好以后,刘金发就说要回去了,甭管赵默说什么也不肯留下吃饭,最后赵默只好送他出去。
中午赵军回家吃饭的时候,看到煤气罐也挺高兴,吃完饭就钻进灶间摆弄了半天。赵默笑呵呵地在旁边刷碗。今天三娃特别乖,小勺子一递到嘴边就张嘴吃饭,根本没用他怎么哄,而且一整碗粥一点都没剩下,这让赵默乐坏了。
吃完午饭没多久,三娃就闭上俩眼睛睡着了。赵默看他安安静静躺在炕上睡着的样子,满心满眼的欢喜。
等赵军上学去后,家里只剩下赵默和在睡觉的三娃。赵默得了空,自己一个人跑到西屋里开始学起心里惦记着的那三十六幅图。第一幅图上的动作他已经学会了,现在要学的是第二幅。
这幅图上的动作是接着第一幅的动作的,比起上一个动作,这个动作对腰腿的要求更高,因为其中有一个旋腿的动作。
赵默先把昨天学会的第一幅图动作做一遍,挺胸抬头收腹,抬臂踮脚绷腰。随着身体的动作,他手腕上的兽牙图案微微发亮,一阵阵暖流从这枚印记里流向赵默全身。还有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清凉气息随着赵默的动作从他的手心脚心还有头顶渗入,给他带来一股说不出的舒适感觉。而且,当赵默跟着脑袋里的小人扭动身体时,一抬臂一提腿都让他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一种美妙绝伦的韵律中,这是一种让赵默深深着迷的感觉。
不过接着往下做第二幅图的动作时,赵默就没有这么轻松畅快了。他的腰身不够柔软,筋骨不够柔韧,四肢也不够灵活,学这个可让他吃足了苦头。要不是他刚刚做了一遍第一个动作,身体已经活络开了,这番折腾非得抽筋不可。
赵默不是从小就学习舞蹈的纤细少年,他的关节粗大,腰腿僵硬,手脚上布满老茧。他也没有老师在旁边指导,只能凭自己的脑袋一点点纠正调整动作。不过吃苦耐劳的赵默最不缺少的就是韧性和毅力,一遍不行他就做两遍三遍,姿势不够标准、动作不够准确,他就咬着牙,在僵硬身体嘎嘣嘎嘣的响声里一点点调整。
整整一个下午,赵默都沉浸在专心致志的学习中,整个人精神高度集中,心无旁骛。直到家门被推开,屋外传来赵军的声音:“哥,我回来了。”
赵默猛然惊醒,这才发现竟然已经到了赵军放学的时候了。折腾了一个下午,他只能勉强把第二副图上的动作连贯做出来,细节上还有很多不标准的地方,所以现在他完全没有昨天下午那种精神疲惫却全身充满力气的感觉,反而手脚酸软,浑身都疼。
在灶间没有看到大哥,进了东屋里也不见人影,赵军心里奇怪,又叫了句:“大哥?”
赵默掀开门帘进屋,应道:“我在这儿呢!”往炕上看去,果然看到三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醒了,正坐在炕头上睁着俩眼发呆。
看到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赵默,赵军一脸惊讶,问他:“哥你怎么弄了这么一身汗啊?”
“就刚才干活弄的,这天儿太热了,没啥事。你先去做饭,我去擦擦身上。”赵默支吾了两句,含糊着转移话题。
“哦。”赵军也没多问,放下书包就去后院抱柴禾生火做饭去了。
赵默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闻到自己满身的汗酸味没好意思抱三娃,就站炕沿边下用手背蹭蹭三娃绒绒的头毛,哄他:“三娃乖,等会大哥擦擦汗再来给你把尿。”
“把尿”这两个字一出,三娃眉心就是一跳,险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赵默丝毫没有察觉三娃的不对劲来,他已经习惯了三娃不吭不响,说完就自顾自地拿上毛巾脸盆转身去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