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父皇苍老的面容上闪过几丝惊讶,上下打量她一番后,若无其事地咳嗽一声,声音沙哑道:
“上回夜宴,宁国使臣对你赞不绝口。
你既然生在天家,就算日后和亲,那也是不可推卸的责任,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
“若是走投无路,儿臣绝不推辞,亦甘愿用一己之身换天下太平。”
陆嘉念哽咽出声,悲哀地凝视着冷漠的父皇,抑制不住地想起他曾经和蔼慈祥的模样,扬起下颌道:
“可是父皇,明明不必如此。如今双方僵持不下,宁国并未明说要儿臣和亲,大梁根基深厚,只要这几年好好整顿,未必会失败“
她的思绪在刹那间转得飞快,把前世今生所知的一切都联想到一起,跪在父皇身边条理清晰地诉说着,甚至连她自己都被说服了。
“况且,儿臣正是婚嫁之年,嫁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无论怎样都不占理,也不可能有办法阻止,不是吗?”
陆嘉念稍稍直起身子,含泪拉住父皇的衣袖,抽泣道:
“父皇,宁国国君年事已高,都是六十有余的人了,您知道儿臣若去和亲,会是什么下场难道您不想看到儿臣承欢膝下,美满和睦吗?”
然而父皇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俯视她的目光中除了淡漠,还有几分被戳中软肋的愠怒。
他使劲甩开她的手,极为不悦地将衣袖抽出来,白发都随着气息颤抖,轻蔑道:
“听听自己说的什么,你是想干预朝政吗?”
陆嘉念不甘又悲愤地盯着父皇,可他却心虚般错开了目光,强硬道:
“你此生都是朕的皇嗣,荣华富贵都是朕给的,婚姻之事自然也只能由朕做主。“
说罢,父皇仿佛不愿再纠缠下去,一拂袖决然离去,徒留她一人在地上泣不成声。
陆嘉念渐渐冷静下来,稍加思索后便再无眼泪,只有深深的失望和嘲讽。
这一世,她算是认清了父皇。
方才她说的那些道理,父皇并非不知道,而是他从未想过去做。
能用一个女儿解决的事情,何必劳神苦思、殚精竭虑呢?
她之前一直以为,纵使父皇对自己算不上疼爱有加,可嫡亲公主应有的她都有。
曾经她也因为父皇的偏袒和庇护而骄傲,也曾以为自己在父皇心里,还算有些分量。
但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这些都是表象。
她于父皇而言,不过是个有点价值的物件,拱手就能送给他人。
陆嘉念浑浑噩噩地出了养心殿,上了马车后,发现母后竟然也在。
“念儿,好孩子,别伤心了。”
母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眼圈不禁也泛红了,拍着她的脊背安抚道:
“你父皇这些年什么德行,你是知道的,为今之计只有搏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