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向晨不知道方臻已經醒了,也不知道對方的心理活動,他的手越收越緊,手下的人不見掙扎,他自己的呼吸卻急促得仿佛要斷氣。終於,安向晨被強烈的窒息感所淹沒,他猛地鬆開手,趴在炕邊不住地乾嘔起來。
殺人,實在是一件極難的事。
安向晨怎麼可能做得出來,即便他恨透了方臻,即便他不殺掉方臻只會讓自己生不如死,但他卻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
他咳出了眼淚,咳得方臻不可能再裝睡下去,只得起身給他倒了杯熱水,撫著他的背,讓他慢慢理順了呼吸。
「你咳,你不用對我這樣,你可知我方才……」安向晨看著方臻波瀾不驚的神情,瞬間明白了一切。
他的心跌入谷底,他苦笑,他發抖,他的臉色變了又變。而等他再對上方臻的眼睛時,只剩了平靜,「你說得對,你若是想對我出手,我早已死過千百遍。如今我見識了你真正的模樣,你告訴我你只是你,我信了。」
方臻沒說多餘的話,安向晨是個聰明人,既然他相信了眼前的這個不是以前的方臻,必然就不會再做無謂的算計。
至於為什麼一個人會變成另一個人,方臻不想解釋,安向晨也不會問。這個問題,只有等到他們足夠信任,足夠生死相依的那一天,才會得到答案。而那一天到來之前,他們還有很多的路要走。
作者閒話: 今天第一更,晚上還有一更呦~
第46章兩個銅板一天(二更)
經過昨晚的波折,本以為兩人之間多少會有些尷尬,然而安向晨起床時,屋裡早已沒了方臻的蹤影。
活血化瘀的膏藥就放在他枕頭邊上,安向晨盯著看了一會兒,才掀開被子捲起褲腿,替自己上藥。膝蓋上的傷已經好了很多,彎曲時疼痛感減輕了,腫也消下去一些。
安向晨還沒來得及放下褲腿,方臻便晨跑完回到屋裡。於是他就湊過來看了看,點點頭,「恢復得不錯,我出門一趟,你自便。」說完又轉身離開。
到底還是不一樣了。安向晨手指不自覺揪住被子,方臻對他的態度疏離了不少,不過也這樣也好,他們都不必再做偽裝。
伸個懶腰,安向晨去廚房盛水洗漱,意外發現方臻依舊給他留了早飯,用碗扣著放在灶台上,打開時還冒著熱氣。
院子裡還是昨天的樣子,到處亂糟糟的。安向晨吃過早飯,便關上院門去教方進舉識字。昨天他們兩個小孩來家裡,就看得出方進舉的傷寒已經大好。不過他還是要和秀姑重商量一下學費的事情。
現在方臻每天管著他的一日三餐,他不用在秀姑家吃,自然是要算銀錢的。他估算了一下,秀姑一家四口,一天的花銷差不多在五個銅板左右,加他一口吃的,最多多花費兩個銅板,這兩個銅板就算做是方進舉每一日學字的學費,已經是很便宜的價格了。
秀姑一聽每天要兩個銅板的學費,當下臉上的笑就掛不住了。她抬手撩一撩額前的碎發,雙手在身前的圍裙上來回摩搓,最後還是先請安向晨回去,今天的功課免了,她要和丈夫合計合計。
安向晨只得告辭,臨走之前叫了兩個小孩去家裡做客。他挺喜歡方進舉這個乖巧的小孩,為了不讓秀姑為難,便打著做客的幌子把人叫去自己家裡識字。至少今天的知識教給他,也算是感謝方立一家這半年來對他的照顧。
教方進舉識字的條件很有限,兩家人家裡都沒買紙筆,一般是在院子裡,用樹枝在地上寫字,他寫一個,方進舉跟著寫一個。今天安向晨腿腳不便,蹲不下去,只能在主屋裡打開了門,坐在凳子上給方進舉筆畫。
方孝跟著進了院子,他也想學,可惜家裡實在沒有多餘的錢再負擔他的學費。安向晨見他眼巴巴望著,就招呼他一起,反正教一個教兩個都是教,可方孝心眼實,不肯占安向晨這個便宜,就說要去給方臻幫忙,跑了出去。
那頭方臻在山上選了一棵還在生長期的松樹,主要是看上它的根基不深,容易挖。用帶來的鋤頭小心翼翼刨開周圍的土壤,方臻將整棵松樹連根拔起,費了他不少力氣。
等他扛著樹回到家時,就看見方孝坐在地上,正拿著樹枝在他家院門口寫寫畫畫。見他回來,歡呼一聲丟了樹枝,拍拍屁|股上的土幫著把松樹抗進院子裡。
「你蹲我家門口乾什麼?」方臻好笑地問道。
「俺、俺明個就回縣裡幹活啦,想看看叔有啥忙要幫不。」方孝說起明天要去縣裡幹活,情緒不高。畢竟還是玩樂的年紀,誰喜歡幹活啊。
「我這裡……要說有,還真有。」方臻想了想,「這樣,你在縣裡掙多少錢,我給你同樣的工錢,你留下給我幹活怎麼樣?」
「啊?」方孝呆呆地張大了嘴,他說的幫忙可不是這個幫忙啊。
方臻被他傻氣的模樣逗樂了,手掌一抬,替他把下巴合上,「我沒開玩笑,真有活。你看叔這院牆,還有屋子,馬上過冬了,我都得重蓋。」
方孝扶住松樹,兩人合力將樹種進坑裡。那頭安向晨還在專心教方進舉識字,也不過來幫忙,看起來就像小兩口賭氣。
得知了方臻是真的要雇他幹活,方孝便越發不想去縣裡做工。縣裡工錢給的也不多,東家還不好伺候。與其去縣裡受罪,不如跟著方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