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珠微微一笑,道“你摔伤了腿,本殿还要你即刻前来,岂不是不体恤下臣”
“这”柳原真虽然心境大变,可是处事的能力却无法一夜提升。
穆明珠笑道“本殿召你前来,你心中急切,快到襄阳城时,不慎摔下马伤了腿,如何”
柳原真脸上一红,低头讷讷道“殿下所说更好些。”
柳原真退下之后,第三个进入正厅的人乃是虞岱。
昨日棋局后的几句对白,穆明珠决定小用一下这位昔日母皇的忠臣。
两日后,建业城皇宫之中,皇帝穆桢收到了虞岱写来的密信。
这样从雍州来的密信,是每日都有的也不只是虞岱一人。
这等密信中,事无巨细,从天气雨水,到百物贵贱,乃至于四公主的行事,凡写信之人知晓者,便都送呈皇帝御览。
今日这封虞岱送来的密信,与四公主每日送来的请安折子是一同来的。
穆明珠的请安折子里,通常也会写到最近在做的重要事情,当地的反应,土断之法的实行,四郡的春耕亦是方方面面。
皇帝穆桢独坐在寝殿侧间,先看过虞岱的密信,又看了穆明珠的奏折,最后又重看了一遍虞岱的密信,而后沉沉一叹,比量着两份文书,轻轻搁置在案头。
两个人同样写到了春耕、荒地开垦、齐云的出现不同之处在于,两个人视角不同,写出来的东西便有的具体有的粗略,这都是常理之中的。
另一则并非常理之中的事情,乃是虞岱写到了齐云出现的当夜,柳原真险遭英王府护卫暗害之事,背后之人还要借机嫁祸给穆明珠。
但是这样一件重要凶险的事情,在穆明珠的奏折中却丝毫没有提到。
按照虞岱所写的内容,那英王府的护卫招认,其行事乃是出自英王的授意。当时他正与穆明珠对弈,事突然,在旁听到了全部内容。
皇帝穆桢望着墙角香炉中升起的一缕轻烟,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远山久离朝中,不知公主年纪虽小、却思谋深远。虽然事突然,可若是穆明珠不想要虞岱知情,那虞岱多半无法在旁听完全部内容。如今虞岱的密信中有此事,而穆明珠的奏折中无此事,正是来试探她这个皇帝心意的。
毕竟若一切属实,背后的主使竟是英王,要如何审理这一桩未遂的案件
一方面皇帝穆桢欣赏穆明珠这样的做法,谨慎而留有余地;可是另一方面皇帝穆桢本能地警惕于被人这般揣摩心思哪怕揣摩她心思的,乃是她的亲女儿。
英王周鼎
皇帝穆桢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当初她登基为帝的时候,英王尚且年轻、根基不深,也许在那动荡的几个月中,英王也生出过对皇位的觊觎不只是英王,大约当初几个有封地的王爷都曾动过心思,只是他们都太年轻,而她动作又太快,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如今他们年岁上去了,在封地根基也深厚了,大约又动了心思这次不只是动了心思,而是也有能力试一试了。尤其是废太子周瞻一去,朝中又嚷嚷着要立储君,若不是她见机快,提前安排了人演戏,又重罚了那人,杀鸡给猴看,暂且止住了底下人异动的心思,恐怕这会儿朝中又是一片逼立之声。
这些周氏的王爷们,谁人背后没有一股势力呢
英王派出护卫,要伤柳家郎君,嫁祸给公主,背后的动机是很明显的。英王在南阳多年,与当地世家大族交好,这次四公主在雍州推行的新政夺走了他们原本吃下的巨大利益,他们当然觉得四公主碍眼,要四公主滚开,要她这个皇帝也滚开。
皇帝穆桢抬起头来,望向窗外,仿佛透过重重的殿宇能望见寒烟漠漠的桂魄湖。
去岁公主在桂魄湖畔同她陈说新政,言犹在耳。
雍州实土化的重要性,皇帝穆桢是深知的。
可是一旦动英王,众臣眼中看到的不是英王,而是周氏子。
她虽登基为帝,却到底是从周氏手中得来的,名义不正,总有几分尴尬尤其是与周氏子对上的时候。
她自己所出的几个孩子倒没有这种顾虑。
非她所出的四名周氏王爷,是她轻易不愿去触碰的风暴眼。
公主写来的奏折中不曾提到英王,想来也是体会到了其中的敏感。
皇帝穆桢皱紧了眉头,让她感到烦躁的不只是英王这一个点,还有齐云的出现。
她派齐云前去查与公主有关的流言。
至于齐云到了雍州,是要明查还是暗访,自然看他方便。
如果暗访更有效,那就暗访;如果明查更有效,那她也想看一看公主会怎么自辩。
可是齐云现身的这个节点却很值得思量。
他出现戳穿了英王府护卫的一场戏,其实相当于是救了公主一把。
皇帝穆桢是不相信巧合的,怎么齐云就刚好出现在柳府近旁呢
当初她派齐云去查公主的另一重目的也达到了齐云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仍旧是一片丹心向着公主的。
皇帝穆桢忍不住握住了窗棂,眉头越皱越深。
次日一早,皇帝穆桢便传召了皇甫老将军的后人入朝。
自皇甫大郎以下,三兄弟,其下各有子嗣,凡是年过十六的,都立在思政殿中,足有十三人。
可是这十三人之中,竟没有一个是武将的材料。
三兄弟都走了文官的路子,却又没有弄政的本事,只借着先父荫蔽,在朝中不紧要的官职上领一份俸禄,两个痴肥、一个略好些却也白嫩肥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