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分管节目策划的副台长。其实副台长对他不错,还是他把他从一个网综导演挖掘出来,签进了赫赫有名的南北卫视的。他借助这个平台在圈内慢慢飞升,拍了好几款上星的爆款综艺,连带着自己的知名度也提高了不少。
副台长并没有说错。只是李卓曜跟别人的立场不同。
“嗯,明白了。我没意见,如果需要补录艺人口播镜头,我这边安排摄像跟艺统再去协调,问题不大。”
看片会一直到傍晚才结束,氛围一直很好,大家都信心满满,李卓曜内心却没办法像别人那般轻松。这档节目他从筹备到制作都花了很多时间和心血,甚至还卖了两辆跑车来凑钱——自己的事业,他不想跟家里开口。好歹是卖自己的车,说不心疼都是假的。
后来节目真的顺利开起来了,拍摄的内容跟最后成片效果,都是他自己严格把控,反正是自己出钱,没有赞助商乱提要求,他反而觉得清静。对节目也很满意,但一旦加入各种广告植入的话,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了。虽然心有不舍,但李卓曜也没办法。毕竟这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做的节目,他要考虑跟自己合作的各个团队,还要站在电视台的立场上做决定。
挺累的。这种会议真耗人心神。
结束后他立即开车往自己的房子那边赶,想赶快逃离这种令他憋闷的氛围,越远越好。
不到半个钟头他便到了家附近,等红绿灯的功夫,隔着车玻璃,看到了祝之遥。祝之遥是美术策展人,最近刚忙完一个展览,回家休假。
李卓曜便把车开过去靠边停下,摇下车窗跟他打招呼。
“哟,遥哥!”
“大忙人回来了?综艺录制结束了?”祝之遥侧头一看,发现是李卓曜,便停住脚步,过来跟他说话。李卓曜索性从车里下来。
“对,都拍完了,才回来两天。”
他们寒暄了会儿,聊了聊最近家里的情况,李卓曜便跟他告别,正准备开车走,祝之遥又返回来叫住他。
“哦对了,差点忘了。你家在香樟路3号的那座旧房子,之前听你爸说想卖掉?卖了没有呢?”
“没呢。主要我妈舍不得,说得给这房子找个好买家,糟蹋屋子她心疼。”
“我有点心动。闺女快上小学了,你家旧房子正好是那一片的学区房。”
“这么巧。那行啊,回头带你过去看看。”
“现在可以么,你没啥事儿的话咱现在过去?”
“行。”
就当散心了。一下午的会,实在是开的自己头疼。
李卓曜开车带着祝之遥回到了那个旧房子门口,掏出钥匙就打开门,一边进屋一边给祝之遥介绍:“房子其实有些年头了,我读高中之前一直在这住,后来就搬到我们现在那边去了。不过维护的比较好,看着还行。”
美式风格的建筑,红木地板、茶色的玻璃,酒红色天鹅绒的窗帘。李卓曜站在客厅中间,望着这些装潢微微失神。
是异常熟悉的感觉。毕竟他在这里住了很多年。
但又似乎不单是一种童年生活中的温情,而是有一种秘而不宣的熟稔在里面。
有点异样,但说不出来。
这座旧房子每周会有保洁来定时打扫,屋内很干净,大小陈设也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要不要来我书房看看?我小时候爱看的书都在这里。”
李卓曜打开书房门,一个巨大的墨绿色的书架立在墙角,是那种老式的带玻璃柜门的书架,柜门的把手是金色的圆扭,左边的圆扭上挂着一个淡绿色的挂件。
正对着玻璃柜门的是一本精装版的《金刚经》。
“你还爱看这个?”
祝之遥指着那本书。
“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买的了。可能是我妈的吧,她信佛。”
李卓曜说着,伸手打开柜门去拿那本书。柜门上挂着的淡绿挂件轻轻的拍打在玻璃上,发出环佩叮咚的声音。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立即怔在原地。
大脑顿时变得一片空白,只有一长串的轰鸣声,是火车碾压着铁轨,徐徐开来的声音。
那块淡绿色的挂件是一块玉菩萨像,跟周楚澜脖子上挂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开始搜证,关键证据解锁
我们之间
很久很久以后,李卓曜依然记得那个普通的下午。他把那枚玉像紧紧地攥在手里,手心沁出的汗在玉像的表面覆了薄薄一层,暖着已经很久无人问津,变得冰凉的玉。
玉像的背面雕刻着一行小字“启华禅寺”。
第二天一大早,李卓曜便开车进山。
山中乔木葱茏,禅院的黄墙掩映其中。远远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至近方听得分明,虽未鸣笛,却迎面而来一种急促。李卓曜把车开得极快,惊飞了山间的群鸟,铺天盖地,分散而起。
几分钟之内他便来到了启华禅寺的门口,停好车,把脖子上挂着那枚玉菩萨像取下,紧紧地攥在手里。从昨天到现在,这枚玉像一直在他的手里被反复摩挲多次,更显温润。
玉像的外形是日曜菩萨。日曜菩萨是药师佛的左肋侍,启华禅寺主要供奉的就是药师佛,掌解众生疾苦。李卓曜忽想起在贵州大山中的时光,那日大雨滂沱,云开雾散,周楚澜立在被雨水洗刷一新的草地上,手里握着这枚玉做成的日曜菩萨像,神色悲悯,脸庞被天边的云霞镀上一层金红色。
周楚澜对这枚玉菩萨像极为爱惜,每天都仔细地贴身带着,洗澡、睡觉、甚至连他们做的时候都不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