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泽然听到“我家人”几个字,心里的犹疑尽释,答应道:“好,我不会随便离开。”要离开也会正大光明地告别。
骡车马不停蹄,半下午时分,终于回到了草阳镇。
四盛将车停在一个铺子模样的屋子前,跳下车去开门。
对面铺子里走出来一个胖妇人,赶着上前跟四盛打招呼:“叶秀才回来了?”
四盛和气地笑道:“王嫂子,我这刚到家。”
王嫂子一双八卦的眼睛在骡车和汪泽然身上乱转。
汪泽然已经换上了件干净的上衣,是在骡车里翻到的。手脸也在路边小溪里洗得干干净净,浓眉大眼的英气小少年特别招眼。
四盛给王嫂子介绍,“这是亲戚家的孩子,来家呆一段时间。”
汪泽然见四盛看过来,就冲王嫂子弯了弯腰,招呼道:“王大娘好!”
“好,好,这孩子真精神。”
汪泽然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回头见素雪眼睛亮晶晶地也看着自己笑,不由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四盛往常只是高冷地点头就过了,王嫂子没想到,这次四盛不但回应了自己,还主动介绍带回的亲戚,便笑眯了眼,投桃报李道:“叶秀才,中午谢公子来找过你,见你没回来,等了一会儿就走了。”
四盛脸色猛然一沉,谢孝文,他还有脸来。
四盛把车赶进铺子,停在后边的院子里,派活道:“汪小子,你把骡子解下来,拴到那边牲口棚里,给骡子喂些水和草料,哦,草料,牲口棚里有。”
汪泽然苦着脸答应着,他能说他不会缷骡子吗?不过他既然已经答应了要一起干活,就不会偷懒打折扣。
“雪儿,我去厨房做点吃的,你去……”
素雪正好奇地打量着院子,闻言忙道:“爹,我也去厨房,帮你做饭。”,她有太多的话要单独跟老爸说。
在现代,四盛一直包揽着家里所有家务,素雪自从烧漏了一只蒸锅,还差点引起火灾之后,四盛就再也不许她进厨房了。
四盛看着素雪渴望的眼神,想了下,点头应允。
厨房里,四盛只让素雪坐在灶口,自己忙碌着洗锅做饭。
“爸,这个院子建得很不错呀,有铺面、有后屋,还有牲口棚,典型的中产阶级吧,你怎么还哭穷呢?”
四盛苦笑,“这个院子是白家的,白家就是你姥爷家。现在白家没有人了,平时就只咱俩住着。”
素雪的姥爷白老爷子早年四处走商,后来才定居在了草阳镇。
叶四盛考中秀才后,白老爷子将独生女儿许给了他,并全力供他继续读书。
四盛与白家女儿成婚后,刚开始跟叶家人一起住在坡底村,后来白老太太去世了,白老爷子借口让女儿帮忙看铺子,将四盛一家都接到了镇上生活。
几年前,白家女儿也病逝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白老爷子伤心欲绝,再无心经营,就关了铺子。
素雪垂下眼眸,原来她在这里的妈妈也早逝了。
四盛站起来,搅了搅锅里的小米粥,接着说:“一年前,叶四盛带孩子回坡底村住了几天,回来却不见了白老爷子,听镇上王二狗说,看见老爷子跟一个道士走了。”
素雪有些意外,好奇地问:“他再没回来过吗?家里人有没有去找?”
四盛实在看不上原主的为人。
白老爷子自女儿成婚后,就一直供养着女儿女婿一家,也明里暗里地接济着坡底村的叶家。可原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天到晚啥都不干,只会说“有辱斯文”;天天占着白家的便宜,还抱怨白家让他被人议论“上门女婿”。
白老爷子一走,上门女婿这顶帽子自然就落不到原主头上了。
四盛苦涩地道:“白老爷子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叶四盛开始还在镇上、周边打听了几天,听到王二狗的话后,就再没找了。他还让素雪姐弟俩对邻居说:姥爷求仙享福去了。”
素雪抽了抽鼻子,她想现代的姥爷姥姥了。
素雪现代的爷奶去世早,四盛经常带素雪去看望姥爷姥姥,不知姥爷姥姥现在怎么样了,好在他们还有其他儿女孙辈。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
识文断字的闺女
“叶秀才,开门,我知道你回来了。”门外一个男人边敲边喊。
四盛脸色一变,嘴角浮上冷笑,吩咐素雪道:“雪儿,你呆在厨房别露面。”,说着便气定神闲地走出了厨房。
汪泽然已经将骡子拴到了牲口棚里,正在看着骡子吃草料,四盛道:“汪小子,你也去厨房,没事别出来。”
看着汪泽然走进了厨房,四盛才转身去开院门。
汪泽然刚迈进厨房,就见素雪中“唰”一下从他身边挤过去,一溜烟躲进了堂屋的里间,汪泽然抽了抽嘴角,也关注起了堂屋的动静。
谢孝文今天喝得有些多,小姨子做的菜就是比他家母老虎做得好吃,他回味着付妹夫抑郁不得志的神情,不由得意得笑,他也没考上秀才,但他就是有本事让叶秀才送钱给他。
谢孝文脚步虚浮地走进堂屋,还没坐定就迫不及待问:“叶兄,怎么样?拿到钱了吧?书院的杨院长的侄子说只要拿到五十两,保准能得到这个位子。”
四盛淡淡地问:“什么位子?”
谢孝文醉眼朦胧地看向四盛:“咦,你怎么忘了,你不是说想进书院做夫子吗?我费了半天劲,走了杨院长侄子的路子才给你说定的。你是秀才……”
谢孝文打了个酒嗝,拍着胸脯道:“主要还是因为你是我介绍的,杨院长侄子才同意只要六十两就给办成;要是别人,八十两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