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自出了校场,自有小内侍迎了上来,客客气气地道:“世子爷,热水和干净的衣裳已经备好了。”
裴守静点了点头,答应得很快,满身是汗黏黏糊糊的一点儿都不舒服,这该死的天,也太热了。
他平时洗澡换衣裳的地方在梧桐宫的侧殿,他自小进宫,皇帝就干脆把这个地方给他专门腾了出来,好让外甥进宫的时候有个休息的住处。
梧桐宫的位置有些偏,却也不是太偏,只是需要穿过御花园,裴守静走惯了这条路,就让小内侍不用跟着了,自己一个人慢吞吞地往那边走,心里还在琢磨着刚才的事儿,陈酿今个儿是吃错什么了?
自己跟五皇子一块儿说的话,怎么单罚五皇子一个人,没罚自己,他是不是琢磨着什么不好的主意呢?
这么想着想着,他还重重的点了点头。
没错,肯定是这样,陈酿这人,一肚子坏水儿,肯定没这么好心放过自己,说不定专门找了个本子,把今个儿这种自己犯的错都记下来,等着回头给自己来一下狠的!
正一边走一边想呢,忽然间,前方不远处好像传来了一声“扑通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了似的。
裴守静皱了皱眉,加快步伐往那边走过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头应该是湖心亭,不过从小时候起,皇帝舅舅就经常嘱咐他,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往湖那边去,不安全,要是掉进水里就没命了。
别的孩子一听这话可能就会被吓到,以后见了水就远远地躲开。
可裴守静偏不,他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问,“那我学了凫水,不就不怕淹死了吗?”
皇帝无话可说,只好让会水的小内侍教他凫水,然而等他回到家中,却被阴沉着一张脸的父亲给训斥了一通,说了一堆什么善泳者溺于水之类的话……
不过他自小就不是个听话的孩子,挨骂完了照样去宫里学凫水,反正他爹也管不到宫里来。
此时,他走到湖边,又听不见别的动静了,不由得一边找,一边喊:“有人吗?”
就在他话音刚落,湖边的芦苇丛旁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救……救命……”
裴守静精神一振,拔腿就往求救声传来的地方跑,一眼就瞧见了上半身趴在岸边的石头上,下半身还泡在水里的人,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就是一脸病弱的样子,眼生,不认识。
初印象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直接就朝着对方伸出了手,握住对方的两条胳膊,用力拖了好久,才把对方拖了上来。
他虽然在同龄人当中算是力气大的,但拖着这么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上来,还是累得气喘吁吁。
“你……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怎么掉水里去了?”
他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了。
而在他对面,萧清看着刚把自己救上来的裴守静,不由得陷入了长久的怔忪之中。
怎么会是裴守静?
自己应当没有记错,眼前这人,就是少年时期的裴守静。
他不认得自己,自己却认识他,对方经常来宫中,父皇对待他这个外甥,都比自己这个八字不好的亲儿子亲得多,甚至比起萧礼都更疼这个外甥。
上辈子,自己也曾经常偷偷溜出安乐宫,想要出去玩,无意间看见父皇带着一大批人,阵势浩大,就为了教裴守静这个外甥学凫水,自己却躲在没人能现的地方,不敢出去,也不敢露面,盖因有人告诉过他,你的父皇不喜欢你,你若是出现在他面前,惹了他不高兴,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哎,你怎么不说话啊?”就在萧清回忆往事的时候,裴守静已经喘匀了气,缓的差不多了,干脆凑到他身前,在他眼前摆了摆手,见他还是没反应,不由得小声嘀咕起来:“坏了,这该不是个傻子吧?”
萧清:“……”
这一声嘀咕,顿时把他拉回了现实,想起裴守静曾经一个人品多么低劣的人,想起对方曾经干过的那些事,心里顿时浮起一阵厌恶。
他尽力把那股厌恶压下去,不让显露在脸上,客气地开了口:“多谢相救,我叫萧清。”
“萧清?”
裴守静愣了一下,然后好奇地打量了他一圈,“四皇子殿下?”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刚从五皇子那儿听到这个人,没过多久就遇到了这个人,这不巧了吗?
“是……”
萧清苦笑着应了一声。
当然,苦笑是装出来的,他并不意外对方听到过自己的名字,认真说起来,自己这个生辰八字不好而不受父皇待见的名头,应当还算流传甚广。
裴守静闻言便啧了一声,然后又问起了方才的问题:“你怎么掉水里了啊?没站稳?”
萧清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并非没站稳,我养的猫跑了,我本来是出来寻它的,刚走到这边,却被人推了一把,就这么掉进了湖里。”
找猫当然是假的,真实的理由也不可能说出来给对面之人听。
根据前世的记忆,每个月的初三,谢贵妃都会来御花园中散心,他是特意出来,打算跟对方来个巧遇的。
如今的嫡长子萧雍,是章皇后所出,五皇子萧礼,是顺嫔所出,至于出身安阳谢氏的谢贵妃,膝下却没有半个子女,求子多年而不得,他想钻的,便是这个空子。